何渺渺回来后，见到包厢中的两人都不再说话。

　　余扬只自顾自地喝酒，而周楚沛则不自觉地微蹙眉头，静静地看着热气滚滚的火锅，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顿时觉得包厢内的气氛有些诡异。

　　何渺渺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周楚沛却抢先一步说道：“吃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顿了顿，他又抬头对余扬说道：“余扬，今天谢谢你的款待。你的嘱咐……我会记在心里。”

　　余扬看了一眼何渺渺，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冲他们挥了挥手表示“再见”。

　　目送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余扬心想：周楚沛，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

　　如果是自己先找到她，那么也许一切会截然不同。可是……比起现在的自己，周楚沛又的确更有能力照顾好她。

　　余扬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酒杯，然后拿起杯子，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他的神情显得有些落寞。

　　回去的路上，周楚沛一反常态，眼神显得有些冰冷。

　　一言不发的他，看起来就像是有心事那般。

　　到了家中，周楚沛的态度也还是冷淡得不行。

　　何渺渺看着他的脸色，试探性地问道：“楚沛，你怎么啦？刚才不还聊得好好的吗？”

　　她以为周楚沛的反应是在吃醋，或者是在跟她开玩笑，于是又补充道：“如你所见，我跟余扬只是朋友关系啊。”

　　见周楚沛还是不说话，何渺渺又小心地扯了扯他的衣角，却被他不耐烦地避开。

　　何渺渺不明所以，突然觉得有些受伤，她不明白为什么周楚沛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

　　“何渺渺，你究竟把我当什么？”周楚沛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来的路上，他一路都在想这个问题，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如果不是自己无意中从余扬的口中得知真相，她又打算隐瞒多久呢？

　　他终于明白了她当年为什么要那么无情地抛下他。

　　终于明白了何渺渺为何宁可被所有人误解，也要装出一副拜金模样，去勾搭一个年纪足以当她父亲的，猥琐又油腻的杨显宗。

　　也终于看懂了他们重逢的那一日，她所表现出来的冷漠，以及疏离。

　　那么，她之后的，那些所谓的真情流露，又算什么呢？

　　自己在她眼中，仅仅只是复仇的工具吗？

　　周楚沛害怕听到她的答案，却又不得不问——因为这关乎到他的底线。

　　或许在常人眼里，周楚沛万年的冰山脸看起来不近人情。

　　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有多重视这段感情，有多在乎她。

　　何渺渺先是呆呆地怔在那里，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她还没有准备好要在什么时候将真相告诉他，可周楚沛似乎却已经明白了所有。

　　何渺渺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无力，她咬了咬下嘴唇，有些艰难地问道：“你都知道了？”

　　“是。”

　　冰冷的字眼，不带一丝温度。

　　何渺渺很清楚，当周楚沛变得惜字如金之时，意味着他又开始在他们二人之间，划下了泾渭分明的界限。

　　而向来伶牙俐齿，不肯再嘴上认输的何渺渺，在这一刻，却不知作何回答。

　　“我不知道。”她低下头，又重复了一遍，“我真的不知道。”

　　她对周楚沛的爱，是真的；可对他的利用，也是真的。

　　如果今日的周楚沛没有清远集团太子爷这个身份，无法让她站到一个足以对抗杨显宗的高度，她不知道，自己是否仍然会像当初那样选择离开。

　　可如果那棵能让她倚靠的大树不是他，自己亦不会那样心甘情愿地付出所有……

　　周楚沛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而何渺渺，看着他的背影，甚至没有勇气走过去拥抱他。

　　建立在秘密之上的爱情，就如同踩在云端一般，上一秒，他们还甜蜜如斯，下一秒，云消雾散，让彼此都如坠地狱。

　　这一次，她认输了。

　　也许再怎么挣扎，他们仍旧回不到过去。

　　就像那家店，虽然还是原来的那个老板，可味道，却完全变了。

　　何渺渺低垂着脑袋，默默地回了房间，默默地收拾着东西，打算默默地离开。

　　可就在这时，周楚沛却走了进来，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愤怒。

　　“何渺渺，你能不能负点责任？突然出现在我的世界，又突然离开，就是你一贯的作风吗？”

　　何渺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望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周楚沛的喉结动了两下，他紧蹙着眉头，终于说道：“最后一次，我再原谅你最后一次。”

　　他走到了何渺渺的跟前，握着她的手，又说道：“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我只知道，你永远只能是我的周太太。”

　　何渺渺有些讶异，更多的，却是感动。

　　骄傲如他，却终究肯为了她一再退让。

　　既然如此，她亦应当对他坦诚相待。

　　何渺渺坐了下来，指了指脚踝上的伤疤——那是她刻意不涂抹任何祛疤药物，想要留在身上，时刻提醒自己大仇未报的标记。

　　“这，不是炒菜时烫到的……”

　　接着，何渺渺用平静的语气，慢慢讲述了在樊城所发生的一切，仿佛自己并非故事中的主角一般——但只有她自己清楚，那件事给她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而周楚沛的神情，渐渐从震惊，到愤怒，再到怜惜。

　　说到结尾处，何渺渺却突然苦笑着说道：“可惜，我所说的一切，都是我的一面之词罢了。说出去，又有谁会相信这样荒诞的推测呢？”

　　周楚沛看着她的眼神里，已然没有了先前的愠怒。

　　他蹲了下来，轻轻抚摸着那块伤疤，安慰道：“我信。以后，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你的仇你的恨，我与你一同背负。”

　　“楚沛……”在兰姨死后的那段时间里，何渺渺觉得自己已经将所有的泪都流干了，可这一刻，她却仍是忍不住地落泪了。

　　“但你记住，从今往后，不许对我有所隐瞒。”周楚沛抬头，对上了她的目光。

　　何渺渺默默点头。

　　失而复得的感情，让她倍感珍惜，也愈发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