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你不爱热闹，也不肯下山，可那是我的祖父，便求你看在咱们以往的情分上，破例一次，可好？”纪弘朝吴恨揖了一礼，大有吴恨不同意，便当场冲他跪下的架势。

　　“心病还需心药医，我去了也没什么用，至多给你几贴药，请老大人吃一吃，或许能够好些。”吴恨一面说，一面自药柜中拿了几个瓷瓶出来，正要给纪弘讲解怎么去用，却被他出声打断：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算我求你了还不成。那些御医一个个都说祖父大限已到......没一点用处。”

　　“御医都没办法的，我更不能了......”

　　“忆之，你我是多年的至交，便是面对我，你也要如此么？”纪弘沉下声音，泪水似乎有些忍耐不住。

　　他不过十七岁，比萧穆妤还小些，短短数日内，先失去了祖母，这会儿祖父也生死未卜，庆国公府已算是乱成了一团，叫他如何不慌不哭。

　　“我与你一起回去。”萧穆妤忽然开口，“还请吴先生，一同前往。”

　　“我为什么要去？”吴恨把药瓶往纪弘手中一塞，随手拿了本医书翻看着。

　　“箐箐背上的伤还没痊愈，需先生一路照料。”

　　“自有马车送你，再者，你的伤只要没有剧烈动作，不会裂开。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

　　“先生若执意，箐箐便只能让小柳儿请你一同前往了。”

　　吴恨手一抖，差点把书页给撕裂。

　　小柳儿请？

　　那还能叫做请吗？

　　抬头一看，纪弘和萧穆妤，一前一后的，都红着一双眼，兔子似的望着他，只得叹了口气：“罢，先说好了，倒是你可不许出卖我。”

　　说罢，先拿了面具戴在脸上，又穿上斗篷，这才拿了药箱，要跟着纪弘走。

　　另一边，萧穆妤劝了半天，也没能说服小柳儿，只能细细嘱咐了他一些，免得到时谁不小心招惹了他，他不管不顾地直接动手。

　　好在纪弘想着要接吴恨一起回去，虽是自己先骑马赶了过来，也安排了马车随后跟上。

　　男女授受不亲，看病治伤时是例外不得不为之，而在平时，便该避忌一些，所以吴恨只是坐在车外，跟车夫坐在一处。

　　可是他前脚把马车门关上，小柳儿后脚就从车窗钻了进去，纪弘拦都没来得及拦。

　　只是情况紧急，他一时也顾不得去想太多，骑着马在前开路，恨不得能召朵云来驮着他们飞到京城里去。

　　庆国公府已是一片缟素，纪弘带着人往侧门进去，脚步匆匆，拉着吴恨直往前。

　　也亏得是吴恨的脚程能够跟上，换做别人，不知摔了几次。

　　老夫人的灵堂已经摆下了，隐隐能听见念经的声音传来。

　　她不过一晃神的功夫，纪弘和吴恨已经没了踪影。

　　她略定了定心神，往庆国公的房间走去。

　　行至一半，却见到了头戴白绒的乔芸儿。

　　乔芸儿似乎要急着去什么地方，冷不防见了萧穆妤，禁不得吓了一跳，脸色泛白：“你、你......”

　　萧穆妤瞧了她一眼，脚步未停，径直向前。

　　庆国公纪长鸿的屋子里静悄悄的，虽院内院外侍立不少下人，却一一屏声静气，不敢闹出声响。

　　却在看见萧穆妤的一瞬，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呼。

　　更有胆子小的，双腿发软，摔倒在地。

　　“一个个都皮痒了，吵嚷什么？”纪盈静走了出来，呵斥到一半，却忍不住变成了惊叫，“萧穆妤——你、你不是死了？”

　　萧穆妤一步一步地踏上台阶，越过纪盈静，入了屋中。

　　屋里早已听小丫头说了此事，一个个面上半是惊恐半是疑惑。前面还摆着纪老夫人的灵堂，在这样的时辰，本应该死了的人却无端端出现在这里，自然是叫人心中惧怕的。

　　因此一个个都被唬住了，都没能想起来拦下萧穆妤问个清楚。

　　萧穆妤走到内室门口，开口道：“箐箐特来探望祖父，不知祖父身子可好？”

　　说罢，屈膝行了一礼。

　　半晌，屋内传来纪长鸿的声音：“箐丫头？”

　　“是，听说祖父病了，不知祖父现在可好些了？”

　　“箐丫头，你先进来。”纪长鸿的声音愿不似以前那般洪亮，透着一股子虚，似乎一阵风吹过，便这么散去了。

　　“是。”萧穆妤站起身，回头对小柳儿道，“你在这等着，别乱打人，知道吗？”

　　待小柳儿点头之后，萧穆妤才进了屋中。

　　纪长鸿躺在榻上，消瘦不少。一见到萧穆妤，黯淡的眸中亮了不少。

　　“祖父，您可还好？”萧穆妤跪坐在脚踏上，握着纪长鸿的手。

　　“你没事？那便好。”纪长鸿似是舒了一口气，慢慢阖上了双眼。萧穆妤心中一紧：“祖父？”

　　纪长鸿睁开了眼，笑道：“你没事便好，若不然，我下去了，怎么去见萧兄。”

　　“祖父莫要胡说，您能长命百岁的。”

　　“长命百岁，不过是哄人的好听话罢了......你祖母一个人孤零零的，我得去陪陪她，要不然她找不到路。”纪长鸿笑道，萧穆妤连忙摇头：

　　“没有，不会的，祖父千万别走。你一走，箐箐又要受人欺负了。”

　　话音未落，便有人走了进来：“你还活着？”

　　萧穆妤浑身一僵，手上的温度也冷了许多。

　　“怕什么，祖父还在呢。”纪长鸿拍了拍萧穆妤的手，对纪衍喝道：“臭小子，还不来向你夫人道歉。”

　　“是，祖父。”

　　“不必了。”萧穆妤打断了纪衍的话，却对纪长鸿道：“祖父，吴先生医术高明，有他在，定然能治好您的病。箐箐......箐箐想去看看祖母，一会儿来陪您说话，好不好？”

　　纪长鸿望了她一眼，似乎在犹豫，最后，沉重地点了点头。

　　萧穆妤这才起身，也未看纪衍一眼，直接走了出去。

　　才到院子里，便遇上了乔芸儿和纪夫人刘氏。

　　刘氏乍一见萧穆妤，也吓了一跳，却很快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