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的圣诞节下了很大的一场雪。

　　青城刚刚开始流行过圣诞节，街道两侧的商店门前都立着圣诞树，上面挂满了漂亮的彩灯；音响里放着欢快的圣诞歌，路上有打扮成圣诞老人模样的店员在售卖苹果。

　　学生之间开始流行起互送圣诞果以及攒硬币买圣诞果在平安夜吃下会有好运的说法。

　　白钰坐在家里，两只手撑着头，皱着眉，表情十分苦恼。

　　“小钰在想什么呢？表情像要哭了一样。”

　　白钰闷闷地回答：“小乔最近心情一直都不好，我想送她一个礼物让她开心一点，可是她不爱吃苹果。”

　　陶慧兰隐约猜的出来唐乔不开心的原因。她想了想，去厨房拿出一盒巧克力。

　　这是白钰父亲的同事在国外带回来的，只是白家人都不噬甜，巧克力便一直被放在冰箱里。

　　陶慧兰说：“既然小乔不喜欢吃苹果，那就送她巧克力好了。国外也有一种说法，送巧克力给自己喜欢的人，收到巧克力的人就能收获幸福。”

　　“真的？”白钰扑闪着眼睛。

　　陶慧兰笑着点头，“当然是真的啊，圣诞节本来就是外国的节日。”

　　白钰便抱着巧克力跑了出去。

　　他要把巧克力给唐乔，这样她就能和他一样有福气，总是开开心心的了。

　　他碰见唐乔时，她正坐在楼下的石阶上。

　　一动也不动，脸色出奇的冷。

　　她淡淡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说：“你回去吧，我今天哪也不想去。”

　　“你怎么坐在这里啊？唐阿姨不在家吗？那你去我家吧。”他抱着巧克力在她身边坐下。

　　唐乔说：“我父亲来了，我等会上去。”

　　白钰一怔，这是他第一次从她口中听见“父亲”。

　　唐乔从来不提她的父亲，她对待那个曾经总是抱着她的男人十分的冷漠。

　　那时唐乔还住在原来的家。

　　小小的唐乔从来没想过在自己一向温柔的父亲脸上会出现那样狰狞而恐怖的表情，她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能听见母亲在哭喊，父亲在大声吼，接着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母亲在砸东西，而父亲的手，最终还是落在了母亲身上。

　　慢慢的，唐乔明白了，让那个温柔的父亲发生变化的原因，是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成熟英俊的男人身边永远不缺漂亮的女人，眼角那颗象征着“蛊惑”的痣早就说明了一切。唐九娘不是不能选择无视，相反，在父亲身边出现各色的年轻女人时，她都做到了视而不见。

　　直到他说起那个年轻知性的女人时，眼底有不经意的温柔。

　　他爱上了那个女人。

　　这个认识令唐九娘彻底崩溃。

　　那个年轻女人，唐乔不是没见过，父亲带她去游乐场玩的时候，年轻女人就在。那个女人在对着唐乔微笑的时候，眼神很怪，唐乔一点也不喜欢。她更不知道，这个看起来怪怪的女人，哪点就比母亲好了。

　　这个秘密，唐乔没和母亲说过。

　　后来唐乔学会了一个词，瞬间就想到了那个女人。

　　讨好。

　　或许是他们都觉得累了，这场拉锯战在持续了四年之后，以唐九娘的放弃而终止。唐九娘什么都没要，只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她向唐乔伸出手，问：“小乔，你要和妈妈在一起吗？”

　　唐乔毫不犹豫的握住了妈妈的手。

　　她是恨父亲的，却不是因为他的出轨，而是因为曾经温柔的父亲，因为欲望，伤害了母亲；她更恨在她满眼希翼地看着父亲时，他转身选择了那个女人。

　　她再也没有父亲了。

　　白钰陪着她坐了一会，将怀里的巧克力递过去，轻声问：“要不要试试看？”

　　唐乔淡淡的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盒子，没有说话。

　　“我妈妈说，圣诞节收到巧克力的人，最后一定会收获幸福的。”他的眼睛明亮地看着她，轻声安慰，“如果你不开心，一定是因为你的幸福还在路上，它还没到呢。”

　　唐乔突然有点想哭。她想告诉他，她的幸福不是还没到，而是已经不见了。

　　“实在不行，我把我的福气分你一半。”他突然握住她的手。

　　唐乔怔住了，呆呆地看着覆在她手背上的那只手，温暖而漂亮。

　　她淡淡地开口：“福气是不能分给别人的。分给我，你的福气就会变少了。”

　　白钰用力地摇头，“都给你也是可以的。”

　　唐乔就是在那天，听见了这世上最动听的一句话。

　　唐乔永远都记得这一天，冰雪消融，春回大地，阳光温暖，空气中满是茉莉花的香气。

　　她永远记得，白钰的体温，是如何透过掌心传递给她，直抵达她的心底，令她从此以后遇到的一切温暖，都不算是温暖。

　　都给你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