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云家前院,明明站了许多人,可气氛却沉凝的令人压抑。
站在门前的中年男人,着了件贴着补丁的青布衫子,头发半白,脸色铁青,正怒目看着来客。
比起他的寒酸,来客的衣着华贵非常。
站在首位的一对男女。
男子一席惹眼的嵌金锦袍,五官俊朗英气,气质尊贵,只是这尊贵中却带着一丝傲慢。女的则一席罗裙如碧,窈窕婀娜,但更吸引人的,是那张艳丽中带着几分清纯的容颜,明眸善睐间,令人移不开眼睛。
“令诸位失望了,我女儿还好端端的活着,诸位的纸钱留着自己用吧。”
云江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可身子却似风雨中的枯叶,瑟瑟发抖。
锦绣前脚刚救回来,冷严萧和苏香荷就拎着纸钱上门来吊唁,若非云族衰败,他如何能让这些人欺负到锦绣头上?看着自己瘸掉的双腿,云江只觉悲从中来,他是个废物,连自己女儿都无法保护。
“云伯伯,我知你心中难过,可人死不能复生,还需节哀顺变啊……”
说话的正是那碧衣女子苏香荷,本想将云锦绣丢到乱葬岗毁尸灭迹,没成想到头来,自己居然吃了大亏,今日来,正是要确认一番云锦绣那贱人究竟死了没有,若是死了,一了百了,若是没死……
苏香荷眼底滑过阴狠,只是很快的掩饰下去,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
女儿无端的“被”死亡,云江脸色难看,没有好气的开口:“锦绣好端端的活着,二小姐是有多巴望着她死,居然这般诅咒她?”
“云伯伯,我知道您对苏家有意见,可我是真心疼爱锦绣的,您怎能这般污蔑我?”苏香荷“委屈”开口。
“锦绣出现在那种地方,还不是因你……”
云江恼怒,可话未说完,苏香荷便似被他吓到了一般“啊!”的一声踉跄后退。
“香荷!”立在一侧的冷严萧心疼的一把将她揽住。
“严萧哥哥……”
苏香荷无限委屈的声音让冷严萧心都酥了,他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柔声道:“香荷莫怕,有我在,谁也伤你不得。”
苏香荷眸光含泪:“乱葬岗那种地方,匪徒流散,锦绣在乱葬岗那种地方出事,我也担忧的紧……看来云伯伯并不愿意领香荷这份情,都是我不好……”
乱葬岗的匪徒,出了名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她这般一说,冷严萧不由凝眉,这云锦绣虽然土里土气窝囊懦弱,但长得还算有几分姿色,那些匪徒如何会放过她?
说不定,已经是个不洁的了!
眼底滑过一丝厌恶,冷严萧目光温柔的看着苏香荷道:“你便是太善良了,总是关心着别人,何时也关心关心自己?”
苏香荷心中恼恨,云锦绣那个废物果然还没死!
装神弄鬼也就算了,竟然将她逼得跌入乱葬岗那种鬼地方,如果不是她实力不低,那一下,当真要摔成重伤了!
想到自己从乱葬岗爬出来时的狼狈,苏香荷心底充斥着冰寒的恨意,可面上却一副凄楚的形容:“锦绣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妹妹啊,原以为她遇到了不幸,才伤心欲绝的赶来,无怪云伯伯这般怪我了。”
冷严萧冷哼一声,看向脸色铁青的云江:“云家主何必这般怒目相视?要怪也只能怪云锦绣不自重,深更半夜一个人跑去乱葬岗做什么?”
云江气的直哆嗦:“殿下如何能这般说,锦绣终究是个女孩子啊!”
名誉之于女子,贵如生命,如何能被人这般诋毁?
“云家主说的极是,锦绣终究是个女孩子,还需好生教导才是,虽说我和她无甚干系,但也不希望她就此堕落下去。”冷严萧神色倨傲的开口。
“无甚干系……”
云江身子晃了晃。
云锦绣与冷严萧的婚事,还是当年祖父那一辈定下的,当年云家尚算辉煌,在出云帝国的地位亦不容小觑,可世事无常,到了父亲这一辈,云家彻底衰败,到了他这里,云家基本已是名存实亡。
冷严萧这个时候说与锦绣无甚干系分明是不承认婚约的存在,顺道将他这张老脸给扇了!
“我们今日来,还有一事要通知云家主。”冷严萧目光怜爱的看向苏香荷,语气轻柔宠溺的快要腻死人:“我已向父皇奏请,准备迎娶香荷为妻,此生此世,只她一人,绝不再娶。”
苏香荷脸颊羞红含情脉脉的看着他:“严萧哥哥……”
两人炽热焦灼的眼神旁若无人深深对望着,身后跟来的随从无不艳羡出声,唯有云家众人,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呵……”
清淡的冷笑突兀的打断了两人间的柔情蜜意。
“你们两个,倒也相配。”
凉淡的音质似一股清泉,令在场众人皆心中一颤,不由的向身后看去,接着,眼底皆现出了无法掩饰的惊艳之色。
远处梨花堆砌似雪,而那道身影已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那女子有着一双乌黑澄亮的眸子,像是北山之巅的千年幽谭,精巧的鼻子下,一张小口宛如半月下的新荷娇嫩迷人,如雪般的肌肤便越发显的发丝乌黑,发鬓一朵素雅的珠花虽不华贵,却令她多了分清丽如仙般的优雅。
她站在那树梨花下,眉目低垂,绝美的容颜似被笼罩在拒人千里外的雪雾冰云中,令人无法忽视,却又无法靠近。
而她怀里,竟抱着一只如雪纯白的小狐狸,洁净的毛色没有一丝杂质,只有那狐眸一侧,有一小撮艳如鸽血的毛,好似一颗摇摇欲坠的美人痣。
它懒洋洋的闭着眸子,正在打盹,似察觉到被人注意,才漫不经心的抬了下眼皮,那眸子犹如琉璃翡翠,蛊惑人心的美!
“锦绣!”
云江脸色一变,方才的话,莫不是都被这孩子听了去?
众人难以置信的发出惊呼:“她是云锦绣?”
便是冷严萧亦被眼前人惊艳的说不出话来,脑海里闪过那个整日里脏兮兮的土包子,一时只觉两者间,宛如云泥,巨大的落差,竟让他一时回不过神来!
不止是容貌,连带着气质都似完完全全的变了个人!
苏香荷神色冰冷的盯着云锦绣,贱人活着回来就算了,竟然一改土气,变得美丽异常……
看到被吸引的冷严萧,苏香荷脸色越发难看,不知道什么缘故,以往畏畏缩缩的土包子此时此刻静静的站在那里,总让她觉得心烦气躁,还隐隐的有那么一丝的不安。
“好妹妹!”
苏香荷压下眼底的冷意,蓦地换上一副欣喜的模样,匆匆的迎了过去一把抓住云锦绣的手。
“没事你去乱葬岗做什么?可叫姐姐担心死了!若万一个三长两短,可叫姐姐如何是好啊!”
多么伪善的一张脸,多么大度的圣母形象,变脸的功夫也算登峰造极了!
云锦绣凉凉的看着苏香荷:“我怎么去的乱葬岗,你心里难道不是最清楚?”
贼喊捉贼,大抵说的便是眼前这位。
“锦绣,你……你胡说什么?”
苏香荷一副受了莫大冤枉的神情。
“我说,杀人偿命!”
冷淡的声音像一把尖锐的刺刀,直直的劈开苏香荷的伪装。
苏香荷脸色骤然惨白:“锦绣,我们姐妹一场,你为何要这般诋毁我?”
云锦绣一向不喜被人碰触,突然被扯住,眉头凝起,抬手一甩,不大的力气,却将苏香荷甩的一个踉跄跌了下去。
“啊!”
“香荷!”
冷严萧面色一变,眼疾手快的一把将苏香荷抱住。
“严萧哥哥,我好痛……”苏香荷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云锦绣,你太过分了!”冷严萧脸色阴沉,他没想到云锦绣居然胆子这么大,竟敢公然陷害苏香荷!
云锦绣的举动,自然引起了公愤,喝骂声铺天盖地砸来。
“云锦绣你别给脸不要脸!二小姐好心好意劝你,你却出手害她!”
“哼,这种忘恩负义的狼羔子,活该被人丢到乱葬岗!”
“死缠烂打,没脸没皮!”
……
眼见众人义愤填膺,苏香荷眼底滑过一丝得逞的冷笑,转而看向冷严萧可怜兮兮道:“严萧哥哥,锦绣定不是有意的,是我不小心。”
冷严萧哼了一声:“我有眼看!云锦绣,解除婚约是我的个人意愿,你不要迁怒于别人,何况你是个废灵,与我根本不相配,一味纠缠只会令人厌恶!”
没错,这个大陆以武为尊,每个武道修炼者都要凝聚出武灵才能踏足修炼之门,可云锦绣七岁那年因救他伤了筋脉,他确实心存愧疚,可怎么也没想到云锦绣居然是个废灵,他堂堂皇子,怎么能和一个废物成亲?那岂不是要沦为整个出云帝国的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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