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我,他的笑脸温和依如从前。
我忙站起来,好久没见过他了,我几乎快忘记了这个挂名男朋友了,没想到在这里遇见,有些尴尬,心里还觉得心虚得不行,感觉自己好像欠了他一大笔情债无法偿还,此时此刻又在给他戴绿帽子似的,总之浑身都不自在。
他走上前来打招呼:“过来看白少呢?”
我努力挤出一个微笑,点头:“是啊,没想到他的客人是你。”
他一笑,意味深长地说:“我也没想到外面等他的人是你。”
这句话,像是一记耳光打在我的脸上,上次在林安泰的生日宴,白牧野那般羞辱我,另外两个帮凶一个是他的父亲,另一个是他的未婚妻,那股凶狠劲几乎想将我置于死地,白牧野非但没有只言片语维护我,反倒做了那个落井下石的卑鄙之人彻底粉碎了我的自尊,那时,在我濒临溺亡之际,是林景勋义无反顾地伸手拉住了我,才给了我一丝拿得出手的体面。
而现在,我好了伤疤忘了疼,在白牧野冲动出事之后殷勤地跑来看他,极尽我的温柔,至于林景勋这个挂名男朋友,早已经被我忘到九霄云外了。
对他,我心中有愧。
换个人,或许我可以跟他解释说白牧野是如何如何为了保护我而遭了这个罪,可是面对林景勋,我一个字也说不出口,那天我的窘迫他是亲眼目睹的,那天对此力挽狂澜的人也是他,没有他,我在那个场面下根本撑不下去,是他保全了我最后一点骄傲。
“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进去吧。”林景勋看出我的尴尬,并不点破,这是他总能让人如沐春风的原因,可是现在面对他的春风,我只觉得羞愧无比。
我很想说一句话对不起,可是这三个字最是廉价无用,也最是自私,削减的只是自己的内疚,对对方所受的伤害毫无帮助,最后我什么都没说,点点头让他路上注意安全,他谢过我,然后快步离开。
本来满心欢喜地来看白牧野,结果遇上林景勋后,这种欢喜冲淡了大半,坐在椅子用了好几分钟平复情绪才起身。
“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我问向那边窗口的警察。
警察歉意地笑笑:“是唐清小姐吧?不好意思,刚刚里面传出来话,白少不想见你,你回去吧。”
“不想见我?为什么呀?”我大感意外,他前两天打电话还说每天非常想我,想见我呢,我说要来看他,他可高兴了,怎么我来了,他又拒绝了呢?
“里面传出来的话,原因我也不太清楚。”警察看我一脸失望,有些不忍心,“你先回吧,过两天再来试试,住进这里的人情绪起伏大,一会一个样,今天心情不好,明天可能就阴转晴了。”
“好吧,你帮我把这个交给他。”我把饭盒递过去,这是我做给白牧野的饭菜。
警察接过去,说一定会帮我送到,我道谢后离开。
我的心情伴随着白牧野拒绝见我这事失落到了极点,连个解释都没有,就莫名其妙地拒绝我,我仔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哪里有得罪他,那天晚上挂电话前我们俩还你侬我侬依依不舍了半天呢。
算了,反正也想不明白,只能按那个警察所说的,过两天我再去试试。
去超市重新买了一个保温瓶,回家装上给夏越的汤,我匆匆忙忙地去了医院。
去的路上,我心里很忐忑,夏越那个怨恨的眼神在我的脑袋里盘旋好久挥之不去,站在夏越的病房门口,我做了好半天的心理建设才敢进去。
夏越的精神好多了,我到时,她和高一鸣两个人的脑袋抵在一起,盯着同一部手机不知道在兴高采烈地看什么,夏越笑得像个孩子一样放肆,一瞬间,好像从前的那个绚烂夺目的夏越又回来了。
我站在门口,看着这个情形不由地打心底欢喜,进门前的那种紧张感也消了大半。
“看什么呢?这么开心。”我进门将保温瓶放在桌上,故作轻松地打招呼。
“一部动漫。”高一鸣回答,他看了眼我手里拎来的饭盒,站起身走过来,“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夏越从手机里抬起头,朝我微微一笑,明显得有点尴尬,我只作未见,把保温瓶里的鸡汤倒在她的碗里,殷切地叮嘱道:“今天这个鸡汤的火候比昨天的还好,你多吃点,明天我给你改炖鱼汤换个口味。”
她点点头,眼中有微光闪动:“好,你炖什么我吃什么。”
高一鸣在旁边默默地看着我,虽然什么也没说,但那副馋样已经说明了一切,我拿出另外两盒饭递给他,说:“这大份是给你的,那个小份留给夏越。”
高一鸣欢喜地接过去,很夸张地瞪大眼睛:“真有我的份啊?真是太好了!我和夏越天天吃外卖,好久没尝过家常菜了,今天有口福咯,谢谢你啊,唐清。”
“不客气。”我拿着东西告辞,“你们吃着,我先走了。”
夏越对我的话毫没反应,她盯着高一鸣激动欢喜的脸庞,眸色变得沉沉地,好像一瞬间又天昏地暗了。
我一怔,想起昨天进门前高一鸣说让夏越跟我学烧饭会加分的事,夏越不会在介意这个吧?唉,好的爱情会让人奋发向上变得阳光,而坏的爱情则会将人拖入沼泽地中直到腐烂,夏越很不幸,遇到的是后一种,我不知道高一鸣到底做了什么,竟然彻底摧毁了夏越。
离开夏越,我的心底沉沉的,郁郁不开怀,脑子总想着夏越的变化,感叹爱情杀人不眨眼。
薛照和薛夫人对我的饭菜赞不绝口,因为薛照好起来了,薛夫人过于开心,比平时还多吃了半碗饭。
现在薛照好了,白震霆也知道了,最放松的人就是我了,我再也不用去当间谍受夹板气了。
下午有警察过来录口供,也就是例行公事,并且还告知我们,歹徒用的刀子是假的,只是看着吓人,其实伤不到人的,这个消息倒令人惊讶,我脑中闪过那张男人的脸,平凡得扔进人海里根本不起眼,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人却能干出拿刀劫人这种惊心动魄的事,而且用的还是假刀子,只是他劫到的人身份太高贵了,结果白白搭了一条命。
我在犹豫着要不要把歹徒过来踩点的事告诉警察,后来想想既然薛夫人身份暴露,警察肯定会查医院的监控的,我瞒着不说,反倒会给自己招惹麻烦了,于是一古脑儿把怎么在过道上遇见那男人的经过告诉了警察,警察听完说,本来还怀疑是有人暗中操作泄露薛夫人的身份,看来是歹徒无意之中得知了薛夫人的身份不凡,所以才自己找上门来的。
薛照受伤入住的时候,承南官场的半壁河山都来了,那个浩大的声势想瞒也瞒不住,只要不傻都会看出薛照的身份不一般,所以盯上薛夫人也是情理之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只是一种感觉。
过几天调查结果就下来了,那个歹徒是一个包工头,果真有一种生病的母亲,是尿毒症,平时花销很大,今年有一大笔工程款拖欠没给他,他不忍跟着他的人白忙活,于是用自己的全部积蓄给下面人发了薪水,本来以为过段时间就能拿到欠款了,结果欠款方一拖再拖就是不给,他母亲的病症已经发展到只能进行肾脏移植才能活下去,现在正好有一个合适的肾脏,可是他却没钱交医疗费,被迫无奈之下才铤而走险。
听起来是一个很感人的故事,而且男主角还是一个有情有义诚实守信的人,可是却落个一枪爆头当场死亡的结果,最重要的是男主根本没想伤害人,不然也不会用一把假刀。
薛夫人听完后心情很沉重,大概也被男主给感染了,问及那个歹徒母亲的身体状况,警察说听说儿子死后,他妈就疯癫了,现在被女儿照顾着,不过仍然没钱看病,能活几天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警察走后,薛夫人给白震霆打了电话,把这个歹徒的情况和白震霆说了。
“你让人查下是哪家公司欠了这个人的工程款,让他们赶紧把钱还了,人家妈妈还等着钱救命呢。”
说真的,我没想到薛夫人会插手管这件事,毕竟歹徒劫持了她把她吓个半死,站在她的角度来看,歹徒死有余辜根本不值得同情,可是她并没有,她悲天悯人的情怀让我仰望,也让我感动,这件事对她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对于另一个家庭来说却意义重大,等同于挽救了至亲的性命,我想歹徒的在天之灵也会感激她的。
白牧野伤了薛照这事还没完呢,白震霆正愁找不到机会邀功,现在接到薛夫人的电话,那还用说嘛,肯定速度着人去办这件事。
想到那个人的母亲有了肾脏移植的钱救命,我心里也感到很高兴。
后来我细品品这件事,貌似那个歹徒说是林安泰的亲戚拖欠了他的工程款,那薛夫人应该知道白震霆和林安泰不和睦的事的,结果她仍打电话让白震霆去处理这件事,这件事就显得没那么简单了,白震霆一旦出手,无可避免地,肯定会触碰到林安泰的利益,那两个人会做怎样的较量外人就不知道了。
那薛夫人是故意的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里面的玄机应该很深,连带着我对薛夫人悲天悯人的情怀也打了个折扣。
这事就这样过了两天,我又抽空去看白牧野,结果和上次一样,他仍是拒而不见我,这下我真有点慌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他怎么突然这样对我?可是没人告诉我答案。
伴随着重重地焦虑,接下来,我只能等,薛照开口说话了,这件事总要有点别的进展吧。
有件事我感觉很奇怪,自从白牧野出事,一直没见谭倩出现过,就算她不管白牧野,薛照住院,薛夫人也来了承南,白震霆作为一个男人频频前来探望肯定不太合适,“夫人公关”是交际场上最常用的策略,这个时候正好派上用场,别人家夫人三三两两都来过了,可是从来没见谭倩来过一次医院,这与情与理都显得不正常。
我发微信问她,结果得知她出国了,还有什么事比自己儿子闯祸可能殃及老公的前途一事更重要?我想问问她,结果没等我开口,她就解释说是她的身体最近不太好,所以出去找医生看看,白牧野的事她全知道,让我放心,她家老公扛这点场子的能量还是有的。
好吧,人家亲妈都不担心,我也不必太焦虑了。
“那个白牧野一直被关拘留所里,你很担心他,对吧?”这天薛照趁薛夫人不在的时候突然问我。
我看着他,不知道他的用意是什么,当然不敢贸然回答他。
他根本不需要我的回答,看着我的眼睛,他笑得非常不怀好意,就像一个拿胡萝卜诱拐小白兔的坏蛋:“想不想他早点出来?”
“我说不想是假的,也显得我太无情无义了,怎么说他也是因为我进去的,怎么了,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我相信他不会无缘无故提到这件事。
“想不想救他?”他眼睛流露出浓浓的恶意,可是就算那是个深渊,我也得跳下去啊,所以我毫不犹豫地点头:“想!”
“付出怎样的代价都愿意?”薛照又问。
这话问得我的心头突地一跳,他想干嘛?
这事现在一直卡在这里,薛家如果不松口,这事肯定就一直过不去,故意伤害的罪名在白牧野身上铁定跑不掉了,三两年的刑罚对于白牧野来说也够呛了。
我心里有喜有忧,现在薛照主动提起来,这就说明他肯定有办法,其实这件事的主动权就在薛照手上,他才是受害者,如果他说不追究了,自然有办法说服他爹,那白牧野自然就能毫发无伤地出来了。
想到这里我有点激动,可是我会付出怎样的代价呢?
看着薛照那张阳光明净的脸,我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发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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