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康博和秦行墨因为自己把宋大林的饭给吃了深表歉意,要邀请宋大林出去吃饭。
宋大林没有任何的客气,对着他们两个摆摆手说,“既然已经吃过饭了,签过合同了,那你们可以走了。”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何康博和秦行墨对于他们父子二人没有任何俗套的礼节毫不在意,点了点头就此离开了。
宋大林拿起桌子上刚刚签过的那些合同,直接就扔到了旁边的角落里,就像是扔垃圾一样,宋志远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你应该知道了吧?”宋大林问。
宋志远点点头。
“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年前。”
“在你看来还能有多长时间?”
“最多一个月。”
这父子二人就像是在讨论一场微不足道的实验一样,你一言我一语,面无表情。
坐在他们旁边的叶依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直到最后宋大林慢悠悠地说道,“你一年前就知道,我能够撑到今天,已经算是很不错了,癌细胞扩散的比我想象中的要慢。”
叶依然一愣,看向了宋大林,他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
但是他那淡然的眼神好像谈论的并不是他自己,而是别人。
“其实也没什么好交代的,贺友伦那边我已经签过遗体捐赠合同了,我的遗产就是这个小院子,还有地下室里面那一堆笔记本,估计有五六十本吧,都是我这一辈子的手记,你想要的话就拿去,不想要的话就给贺友伦。”
宋志远默默的起身,从那边拿过来一袋吐司和一小瓶酒,放到了宋大林的面前。
叶依然于心不忍看着宋志远说,“你冰箱里还有菜吗?我去做。”
宋志远说还有一些。
叶依然来到厨房打开冰箱,里面只有两个土豆和两个鸡蛋,能有这些已经非常难能可贵了。
叶依然也不怎么会做饭,但是撸起袖子就开干了,没多大一会儿炒了一个土豆丝和一个煎鸡蛋端了出来。
“宋医生,我的手艺很一般,您将就着吃吧。”
宋大林看了看叶依然,点头表示感谢。
随即他直截了当的说,“我不赞同你们两个在一起,当然你们现在也并没有在一起,我只不过是给你们打一个预防针而已,你们不合适,真的。”
这就是宋大林今天叫叶依然过来吃饭的原因吗?当面让他们两个划清界限,这也算是遗言吗?如果是遗言的话,那么叶依然可真是没办法拒绝了。
虽然她从未想过要和谁在一起。
宋大林把眼前的酒一饮而尽,话锋突然一转,“可是现在想想,我又有什么权利不赞同你们在一起呢,我就算是有那个权利,你也不会听的是不是?”
宋大林看着宋志远,宋志远低垂着眼帘。
“叶小姐,我没有想到死亡如此猝不及防。”说这话的时候,宋大林的脸上居然带着笑容,“志远是我唯一的亲人,你是他唯一牵挂的人。”
“说来好笑,我给人看了一辈子的病,到头来自己病了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就在上个月我心里面还琢磨着再上一个新的项目,没有想到,我连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了。”
其实作为医生,宋大林自己的健康状况应该有所预知,也时不常做一些小小的检查,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觉察出来。
唯一觉察出来的就是,这一段时间宋志远非常的听话,不让他做什么就不做什么,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这实在是反常。
要说宋志远听话,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宋大林把他从边境地区带回来的时候,他就是一个沉默的小男孩,听话只持续了一个多月而已,到后来就管不住了,他也懒得管了。
就在前几天宋志远在做实验的间隙抽烟,突然就心血来潮的跑到他的老朋友贺友伦的医院里面做了一个全身检查。
贺友伦几乎是老泪纵横的把结果递给了他。
宋大林心如止水,作为一个医生,一辈子看过的生死比人几辈子看过的都多。
他唯一觉得有些诧异的就是这一天来的居然比他想象中的早好多年。
不过也能接受,他喜欢喝酒,这也算是罪有应得吧。
等等,宋大林刚才说宋志远在一年之前就知道,那为什么宋志远不告诉他呢?
宋大林把那小瓶酒给喝完了,拿起来筷子把叶依然炒的两样菜吃的一点儿也不剩,放下来筷子笑眯眯的说,“只可惜今天没有吃上儿子替我蒸的米呀,算了,反正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呢,我想应该有机会吧。”
说完他站起来,用餐巾纸擦了一下嘴,“如果你们两个非要在一起的话,那么就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永远不要让盛睿勋给找到了。”
说完之后,他转身又去了地下室。
叶依然问宋志远,“一年前你就知道他已经得了病,为什么不告诉他呢?你做了那么多实验,难道就没有救他的药吗?”
在叶依然看来宋志远属于那种天才奇才怪才,哪怕是试一试也是好的。
虽然癌症在世界上没有有效的治疗办法,但是他们自己是医生,难道连试都不要试一下吗?
宋志远看着地下室的入口,“没有很好的治疗办法,在我看来不告诉他就是最好的治疗办法,因为人的意念胜过所有的灵丹妙药,他刚才不也说了吗?能够撑一年,比他曾经治过的病人好很多了。”
做医生的是不是都是一样的冷静客观。
叶依然默默的把桌子收拾之后,刚想转身宋志远就拉着她的手,“先不走,行吗?”
这个小小的院落比不得别墅,别墅那边大的很,有亭台有草坪,还有一个很大的人工湖,这个小院落只有一块空地,上面放着两块石头。
宋志远和叶依然一人坐一块儿,面对面。
“我一直以为我是无所不能的。”宋志远说这句话的时候充满了嘲弄,“其实我什么也做不了。”
“救不了他也救不了你。”
“他把我捡回来的时候也没有像我期待的那样对我很疼爱,让我干活教我东西,但是教我东西也是为了让我干活……”
宋志远的手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根香烟。
说实话,他抽烟的样子,多多少少有些生硬。
刚才吃饭的时候,秦行墨也曾经抽出来一支烟点上,他那动作行云流水一般透着洒脱和自如,但是抽了一口之后,宋志远直接递给了他的一个烟灰缸,秦行墨笑了笑,把烟给掐灭了。
“我以前总是想等到他老了,不管得什么病,总而言之,瘫痪在床了,我会丢给他几十万块钱。”
“呵呵,我连丢给他这些钱的机会也没有。”
“他捡我这个儿子,什么用也不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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