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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素,给我倒一杯酒。”

  谭素听话地把酒放下,满上一杯,亲自递到他手里,“相爷请用。”

  宁子漠轻轻抿了一口,忍不住赞叹,“好酒啊,你也来一杯。”

  谭素推辞:“谭素不胜酒力,怕扰了相爷的兴致……”

  宁子漠打断了她的话,轻笑了一声,声音凉凉:“你怕什么?便是喝醉了又怎样?”

  “那……谭素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十里香确实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酒,那股浓郁的香味久久萦绕在鼻间,喝下去又停留在喉中。辣中带甜,甜中带醉,喝两杯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处。

  “听闻这酒只要一开封,十里之内的蝴蝶都会闻香而动,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宁子漠半依着柱子,望着楼外,也不知是不是喝醉了,面上的笑容多了几分邪气,“想不到我宁子漠有一天,也能站在权利的高峰,享受这些荣华富贵。”

  “相爷这说的是哪里话。”谭素脑袋晕乎乎的,用力甩了甩,说话都不太利索了,“相爷本就是人中龙凤,不管落在哪里,都终究是要飞龙在天。”

  “哈哈哈……”宁子漠大笑了起来,一拍桌子,“说得好。”

  他提起酒壶猛地灌了几口,不像是高兴,倒像是在发泄。他的眼中很快就没了笑意,直勾勾地盯着酒壶,如黑夜中沉寂的星辰,“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做过乞丐,偷过东西,被人打得满街跑,别人都骂我是野种,我娘亲后来受不了压力,也丢下我独自改嫁了。”

  谭素腿软站不住,便坐下安静地抬头看着他。

  “一个女人,为了荣华富贵,丢下自己的亲生儿子……”他又笑了起来,低低地笑,不知道是在嘲讽谁,“为了不让他影响到自己的生活,竟派人将他打了出去,还将他告上了县衙,罪名竟是盗窃之罪,呵呵……”

  他又是笑,又是摇头,“县官收了银两,审都没有审,直接将他杖责三十,收押大牢,关了三个月,生死不闻……”仰头又灌了几口,他的面上都有了红晕,眸色却更加冷清。

  “你说,女人是不是很贪慕虚荣?”他死死盯着她,近乎偏执地追问:“县官在其位,却不谋其职,他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谭素稍稍清醒了一些,回他:“谭素只知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宁子漠猛地站了起来,“说得好。”

  谭素又接着说:“相爷如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些曾经对您落井下石的人,只能如同蝼蚁一般,仰人鼻息过活,相爷又何必因为他们动气呢?”

  宁子漠终于勾唇笑了,“还是素素说话中听,我确实没必要为了那些人动气,毕竟没有他们,我也不会知道这一切的来之不易。”

  谭素坐在宁子漠旁边,声音淡如清水,缥缈如风,“相爷,可愿听听谭素的往事?”

  “说来听听。”

  谭素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大口壮胆,才缓缓道来:“我出生书香门第,父亲是进士出身,一心想要生个儿子考取功名。只可惜母亲体弱,多年来一直无子,冒死生下我,却是女儿身。”

  “我五岁那年,母亲便病逝了,父亲也未曾再娶。他私下改了我的性别,将我送入学堂,让我和那些公子一同学习,时间长了,连我自己都忘了自己是女儿身。一起吃,一起住,学的是男子的礼仪,穿的是男子的衣裳,邻居都以为我家生的是个小公子,时间长了,连我父亲都糊涂了。”

  “他一生渴望投身朝廷,却可惜郁郁不得志,他将唯一的希望放在我身上,让我进京去考取功名,还私下将我的名字上报。他疯了,可我没疯,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若是应了他,便是满门抄斩的欺君之罪。”

  “我想了很久,决定恢复自己的女儿身,便着了女装亲自去学堂跟先生请罪。先生当众发怒,将我斥退,我收拾了东西回家,却不曾想……”谭素的声音低了下去,“父亲受不了打击,隔天上吊自杀了。尸体就挂在门口,我取不下来,便守着他的尸体守了三天三夜,后来是被邻居带人抬了出去。”

  “难怪你不喜欢穿女装,原来是这样……”宁子漠的手指摩挲着扳指,看着谭素的眼神让人捉摸不透,“素素,早点跟我说不就好了?”

  谭素醉得只能“嘿嘿”傻笑,“让相爷见笑了。”

  他亲自提了酒壶给她添酒,“喝一杯。”

  谭素端起酒杯,视线都落不到实处了,“谭素敬相爷一杯,感谢相爷、相爷……”话还没说完,她就瘫软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宁子漠笑着摇头,“傻姑娘,这就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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