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一定没有见过玉娘子的本事吧？”秦玉棠问。

　　妇人愣了愣，冷笑一声：“本事？那个女人能有什么本事？伺候人的本事倒是不少。”

　　“您见过她伺候人？”秦玉棠又问。

　　“我见那等子事儿做什么？我还怕长针眼哩。”妇人撇撇嘴，突然皱眉打量起秦玉棠来，“你这丫头怎么听着像是挺看重那女人似的？丫头啊，可听我一句劝，那种女人你可不能学！”

　　秦玉棠挑眉：“为何？”

　　妇人立时撇嘴，看向万福升的目光里噙满了鄙夷：“还为啥？正经女人哪有她那个样子的？一个快三十岁的女人了居然没有嫁人，说什么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来钻研刺绣技巧，啧啧啧，这种话谁信呐！我看八成是给人家当了外室让人家正室发现了给赶出来，这女人才来了咱们这个小地方的。要不然，她真要发扬自己所为的绣工怎么不去京城？”

　　秦玉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身后那个妇人还扯着脖子喊她：“不买东西了啊？唉，我说丫头啊，我今儿跟你说的话你可得放到心上啊。现在你年纪小，兴许觉得那个女人厉害，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什么才是正途，我可是不会害你的呀……”

　　秦玉棠走的越发快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听不到身后那个聒噪的声音。

　　她站在街角扶着树干，想起先前秦大满说的那些话，幽幽地叹了口气

　　反正清泉镇上也不是只有那一个卖针线的，她与那人说不通，换一家便是。

　　只是那个人却也的确代表了现在许多人的心态。

　　他们都不能理解玉娘子来清泉镇开一家万福升的用意，对于男人来说，这个女人漂亮，他们愿意光临，可玉娘子对他们大多爱答不理，便忍不住要编排玉娘子的不是。

　　而对于女人来说，漂亮女人本身就已经成了玉娘子的原罪。

　　世间对女子更多苛责的往往也是女子，仿佛她们的一生这样过，这世上但凡不想这样度过一生的女人都是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似的。便是都一样投入了嫁人生子的人生里去，生不出儿子的依旧要被不停的诟病，仿佛女人的命从来都不是命……

　　秦玉棠缓了好一会儿，重重的深呼吸了几次，才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在街上打量了半晌，终于决定向着成衣店去。

　　路过文玩店时，秦玉棠猛然看到陈蔷正红着脸同人解释着什么。

　　一个壮硕的男人猛地伸手推了陈蔷一把，秦玉棠连忙冲了上去，堪堪地接住陈蔷往后趔趄的身子。

　　陈蔷扭头看到她，瞬间就红了眼眶：“你来了。”

　　“怎么了？”秦玉棠问。

　　“没什么。”陈蔷吸了吸鼻子，扯了扯秦玉棠的衣袖，“阿棠先去门口等我好不好？”

　　“可是……”

　　“阿棠，好不好？”陈蔷打断了秦玉棠的话，一脸乞求地看着她。

　　秦玉棠咬了咬唇，点头站到了门外。

　　陈蔷背对着她冲着店里的那个男人又是鞠躬又是赔笑，肩膀到底还是忍不住一耸一耸抽泣起来。

　　“蔷姐姐？”秦玉棠往前走了一步，高声喊了一句。

　　陈蔷依旧背对着她冲着她摆了摆手，不许她上前。

　　好半天，秦玉棠才看到陈蔷转过身来，脸色苍白眼眶通红。

　　她连忙过去，问道：“姐姐你到底怎么了？”

　　“阿棠，我……”陈蔷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却感觉那些话一下子全部涌了上来，令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颤抖着抬手扯住了秦玉棠的衣袖，终是忍不住扑在她的怀里大哭起来。

　　“走走走，哭丧呢这是，快些给我走开，别坏了我的生意。”先前推搡陈蔷的那个男人沉着一张脸走到门口轰她们。

　　陈蔷却抓着秦玉棠的衣袖，一步也不肯挪开。

　　“蔷姐姐？”秦玉棠柔声唤了一句。

　　陈蔷还是不动，只趴在她怀里一声一声地抽泣着。

　　男人越发烦躁：“走不走你们？等着我来将你们扔出去吗？”

　　“叫唤什么，我们又不聋！”秦玉棠本就烦躁，恶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

　　许是男人以为秦玉棠也是好拿捏的那种孩子，压根就没想到她还有这样凶悍的一面，登时就愣了一下。

　　等在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失了先前的气势。

　　“蔷姐姐，到底出了什么事儿？”秦玉棠瞪完了那个男人，语气一下子没有收住，冲着陈蔷说话也显得有些凶巴巴的。

　　陈蔷愣了愣，抽抽搭搭地同秦玉棠交代。

　　原来她听了秦玉棠的话，认为既然绣品可以卖钱，那么画也应该可以卖钱的。

　　虽然陈家不愁吃穿，可牛家铺再好的日子也不过就是可以吃饱饭穿暖衣而已，要说能够过得再好一些却是不成的。陈蔷也是惦记着将来虎子念书需要用钱的地方多，想着能为家里分忧一些，便拿了几张不适合做成绣品的画来镇上打听价钱。

　　哪知这家铺子开头说的挺好，价格也谈的差不多了，到了最后，听说这画是陈蔷画的，便反悔了。

　　原本，陈蔷也没有觉得如何，这家不行换一家就是了，可偏偏这个铺子的伙计死活不肯还她画。

　　嘴里不干不净也就罢了，竟说若是陈蔷画的，那么即便这一幅不还给陈蔷，她也是可以在画出一副来的。

　　还与不还，又有什么关系？

　　秦玉棠听得气急，简直要笑出来，这样不要脸的话一个大男人也好意思说出口？

　　秦玉棠拍了拍陈蔷的背，扭头看着那个男人，问道：“你是这家店的伙计？”

　　“那是，知道了始末就赶紧滚蛋，我们这个文玩店的生意可都要被你们两个丧门星给祸害了。”男人脸上浮现起三分傲气和七分鄙夷。

　　“你们生意不好，难道不是因为你嘴臭又蠢笨？”秦玉棠冷笑。

　　“你个死丫头片子胡说八道什么呢！”男人一愣，登时变了脸色，作势就要动手。

　　秦玉棠拉着陈蔷往后退了一步，扯着嗓子喊了一句：“你一个大男人居然要打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