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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胃疼,叶筝只好请了一天假在家休息。

  请假一天就意味着要扣五十块钱的工资,叶筝原本是很心疼这钱的,但是想到沈寂北那十万块,心里才算是平衡了一些。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叶筝正在收拾家,听见声音急忙放下手上的活儿去开门。

  她原本以为是房东来收租的,可是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却猛地愣住了。

  门外站的不是别人,竟然是沈寂北。

  看到他的一瞬间,叶筝第一反应是惊讶,随后便没来由的觉得害怕,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神色紧张道:“你……你怎么来了……”

  她脸上的惧色都悉数落尽了沈寂北的眼中,特别是她后退的那一下,更是让他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沈寂北大步跨进来,一把推开她,对着屋里扫视了一圈,冷声道:“放心吧,我不是来找你的,边静呢?”

  “你找边静有什么事?”她当即想到边静和白禹的事情,立刻走到他面前,焦急道:“边静不是故意的,是白禹先动了手,她才……”

  沈寂北转头看向她,对着她上下打量了一圈,挑眉道:“她不是故意的?你知不知道你的好朋友把大禹打成什么样?要是真的追究起来,恐怕她又得去监狱里好好重温一下昔日生活了。”

  他和白禹都是律师,要是真的想置边静于死地,那肯定是易如反掌的。

  叶筝咬了咬唇,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摆,不死心道:“可是是白禹想强奸她,她只是正当防卫而已,就算是真的追究起来,错也不全是边静的,到底是谁要蹲监狱还不一定。”

  沈寂北一阵,眼中隐隐有些惊讶,随后忍不住嗤笑一声,“不错啊,看样子对这方面的法律你还挺了解。”

  叶筝闻言低下头,事实上这些东西,还都是他教她的。

  当年她被人流氓欺负后,是他告诉她,如果有男人想对她图谋不轨,那她可以用一切办法去反抗,这在法律上叫做正当防卫,是受法律保护的。

  她还很天真的问他,如果她防卫过当伤了人或者杀了人怎么办。

  那时沈寂北是怎么回答她的来着?

  他笑了笑,温柔的将她拥进怀里,语气坚定的说:“没关系,那种情况下,只要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你只管不顾一切的去反抗就好,如果真的杀了人,我会替你辩护,如果这样还是不行,那么我会替你去蹲监狱。你放心,有我在,我会护你一世周全。”

  “就算她是自我防卫,把大禹打成那样也算是防卫过当了。如果大禹真的告了她,你以为她会一点事儿都没有?还有……”沈寂北说着,忽然向前跨了一步,嘴角噙着冷笑道:“如果她真的那么委屈,那么完全可以在第一时间报警,但她非但没有报警,甚至什么都没有说,那我是不是可以当做,她反倒很享受被白禹强奸的过程……”

  “你!”

  叶筝气急,想反驳,可沈寂北却懒得理她,“我来这儿不是为了给你普法的,边静擅自毁了一份我过些天要开庭的材料,我是来找她负责的。”

  叶筝也没想到那份文件竟然这么重要,顿时有些慌乱,但她很快便镇定下来,“她不在,你想怎么样,跟我说吧,我可以负责。”

  自她出狱之后,边静无数次的帮过她,这一次也该让她为边静做些什么了。

  “你负责?”沈寂北挑眉,“你打算怎么负责?”

  “如果我能把文件复原,你就不要再追究边静的责任,可以吗?”

  “除了这个,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之内,你必须满足我提出的所有要求。”沈寂北眉尾一扬,“怎么样?”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但是只要能保证边静不出事,她都愿意答应他。

  这么想着,叶筝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嘴角蓦然划开一个笑,沈寂北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那好,现在去收拾一下,跟我走。”

  *

  坐在沈寂北的车上,叶筝还是会觉得有些紧张,一路上都紧紧的攥着自己的包。

  时隔多年,就是和当年相爱过的人呆在同一个封闭性的空间里,都会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一路无话,叶筝一直低着头,倒是沈寂北从后视镜里转头看了她好几次。

  等红灯的时候,他犹豫了几次,还是忍不住问道:“你那里……还疼吗?”

  叶筝闻言先是一怔,转头看到他略有些泛红的脸颊,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她最私密的地方。

  也对,那天被伤成那个样子,都出血了,难怪他会这么问。

  叶筝抿唇,轻描淡写道:“没事了。”

  “其实……”沈寂北还想说什么,恰好路口的信号灯变成了绿灯,他只好先停下来发动了引擎。

  事实上他想告诉她,那天晚上看到她出血之后,他曾让酒店服务员买了药送过来。在她昏迷之后,他不仅给她下面上过药,还嘴对嘴的给她喂了胃药,只不过她当时完全不省人事,对这些事都不知道罢了。

  白禹已经把碎成无数纸条的材料挑拣出来,送到了沈寂北的办公室。

  两人一进去,沈寂北脱下外套随手一扔,指了指沙发道:“你坐那儿去粘,需要什么东西去隔壁跟我助理说。”

  叶筝没想到居然还要留在这里,立刻问:“我带回去都粘好了再给你送过来不行吗?”

  “不行!这些材料都是机密文件,让你拿回去,万一出了岔子,你负责得了吗?”

  叶筝知道他的是故意的,他们曾经在一起那么多年,她要是连他这些心思都看不出来,那就是她傻了。

  但即便看出了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她也只能听之任之。

  她太了解沈寂北的性子,这种时候,与其跟他拗着来,倒不如赶快解决问题早点离开。

  不愿再多说什么,叶筝坐下来,先把那一袋子碎纸条分成了几个部分,然后开始一条一条的检查上面的字,再按照数字化分的条款和底下标记的页数,精确地分出每一张的内容。这个时候,叶筝倒是有些庆幸很快从小喜欢玩拼图的经历。

  小时候因为家境不富裕,没有钱买漂亮的芭比娃娃,她母亲总会买很多拼图给她打发时间,顺便开发智力。大约是因为这个原因,对于复原这份文件的任务,就显得有把握了一些。

  沈寂北坐在电脑前,一边办公,一边时不时的抬起头瞟她两眼。他原本以为这对她来说会是一件很难的事,可当他看到她有条不紊的把纸条分类,再用胶水一条一条的仔细粘在白纸上,心里竟然涌上了一股莫名的赞叹。

  一个下午,沈寂北在伏案工作,而叶筝就坐在沙发上安静的粘纸条,这样的状态倒是很像他们的过去。

  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起来,沈寂北拿起来看了一眼便立刻蹙起了眉,直接扔到了一边,显然不打算接电话。

  然而打电话的人也很执着,铃声一遍又一遍的响着,打到第三个的时候,他才终于不耐烦的接了起来。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一接起,那边便传来沈奇枫不悦的质问。

  即便对于自己的父亲,沈寂北的语气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冷声道:“有话快说,我很忙。”

  沈奇枫似乎已经习惯了他这种态度,也懒得跟他计较,直奔主题道:“今天晚上回婉园吃饭。”

  “不去。”沈寂北扔下这两个字就准备挂电话。

  那边的沈奇枫却先一步道:“今天是小西的生日,你叶阿姨给你做了饭,晚上必须来!”

  听到“叶阿姨”三个字,沈寂北的手一顿,抬头看了看正在沙发前凝神粘纸的叶筝,忽然扬了扬嘴角,“好,我晚上会过去的。”

  “你……”沈奇枫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爽快,震惊的几乎说不出话,而沈寂北也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径直走向了叶筝。

  “别弄了,起来跟我去个地方。”

  叶筝抬头看向他,“去哪儿?”

  “问那么多做什么,让你走你就走。”他说完便不由分说的拉起她向外走去。

  沈寂北要去哪里,叶筝到最后也没有问得出来,只是看他脸上一直有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样子心情似乎很不错,她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很快车子就开到了一个古朴考究的宅子前,一下车,沈寂北便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腕向里面走去。

  叶筝被沈寂北拖着,经过花园的时候,发现偌大的花园里种满了各色的郁金香,她看着那些娇艳的花,不由得有些出神,记忆里,有一个人也特别喜欢荷兰郁金香的。

  主宅上有一块很大的金边匾额,上面写着两个字,婉园。

  婉……

  看到这个字,叶筝心里顿时有些沉闷,刚想说什么,门却从里面被打开了,一个中年女人看到沈寂北立刻笑了笑,转头朝屋里喊了一声,“董事长,寂北来了。”

  董事长……

  那么他们来的这个地方就是……

  沈家大宅?!

  正当叶筝还沉静在错愕的思绪当中时,下一刻,一个穿着休闲家居服的中年男人便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今天来的还挺快,你叶阿姨正在厨房给你做饭,你一会儿……”

  话还没说完,在看到叶筝的一瞬间,男人猛地愣在了原地,苍老的脸上是写不下的惊讶和愕然,瞪大眼睛指着她,“你,你……”

  叶筝也没想到沈寂北会带她来这里,看到沈奇枫后先是慌乱和不知所措,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浅浅鞠躬,礼貌道:“沈董事长,您好。”

  “你……你们,你和她,你俩,怎么会……”沈奇枫看看她,又看了看嘴角挂着报复般笑容的沈寂北,一时间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正当这个时候,屋里忽然响起了一个欣然的女声,“寂北来啦,我今天给你做了你喜欢吃的松鼠鳜鱼,一会儿尝一尝我的手艺吧……”

  在听到那个女声的一瞬间,沈寂北能明显感觉到叶筝的身子猛然一僵,随后便开始微微颤抖,随着那女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寂北,小西昨天还说想你了,一直在念叨你,以后你没什么事的时候,就经常过来看看他吧……”

  女人正说得来劲,在看到叶筝的一刹那,话音却戛然而止,表情僵在脸上,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叶筝也愕然的看着面前的女人。

  她们已经有将近五年没有见过面了,即便过去了这么久,面前的女人非但没有老去一分,反倒比过去更加年轻了,穿着精致高档的定制款连衣裙,头发挽成优雅高贵的发髻,整个人都透着端庄和高雅。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对视着,良久,叶筝才颤抖的挤出一个字,“妈……”

  然而叶婉心在听到这个字时,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悦,反倒整个人都重重的颤抖了一下,脸色发白的看着她,嘴唇轻颤着,“你,你出狱了……”

  叶筝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在沈家见到自己的母亲。

  不,准确来说,现在的叶婉心已经不再是她的母亲,而是沈寂北的后妈。

  叶筝看着面前的母亲,却觉得无比陌生,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一样。

  沈寂北就这样站在一旁扬着报复般的笑看着无比震惊的三个人,几个人都站在玄关口没有反应,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似的,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画面,见到了最不想见到的人。

  最后还是一个稚嫩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屋里不知什么时候跑出来一个小男孩,抱着叶婉心的大腿撒娇道:“妈妈,饭怎么还没好啊,我饿了……”

  那个小男孩看上去大约四五岁的光景,叶筝看着那个孩子,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有一个想法几乎就要冒出来,可是她却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

  听见儿子的声音,叶婉心这才如梦方醒的回过神来,避开叶筝的视线,弯腰对小儿子道:“小西乖,饭马上就好了。”

  她说完便抱着儿子逃也似的进了里面,没有再看一眼站在那里的叶筝。

  玄关处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沈奇枫看了看沈寂北,又看了看叶筝,拧着眉厌恶道:“谁让你把这个女人带回来的?我沈家不欢迎一个杀人犯,让她滚出去!”

  叶筝垂在身边的手握紧又松开,最后终于用力甩开沈寂北的手,转头向外跑去。

  而沈寂北正沉浸在报复的快感之中,一时没有抓紧她,竟然真的让她跑掉了,等回过身后,叶筝已经跑出了沈家大宅。

  他转头对面前的父亲得意的挑了挑眉尾,痛快的扬起笑容,“麻烦转告沈夫人和沈二公子,希望这份生日礼物,他们能喜欢。”他说完,转头便向外大步走去。

  *

  沈家大宅在新城区刚开发的地方,这里本就人迹稀少,到了夜晚更是空旷到了极点,道路两边只有两排昏黄的路灯,就连车辆都很稀少。

  天气预报说这两天会有雨,没想到竟然这么准。

  叶筝从沈宅刚跑出来不久,天上就有小雨点飘然而落,没多久,就成了豆大的雨滴砸在她身上,噼里啪啦的,当真有些疼。

  她被沈寂北从办公室拉出来的时候,连自己的包都没来得及背,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更别提会带伞了。

  因为是开发区,周围的公共设施也不齐全,没有什么避雨的地方,她只能迎着大雨沿着公路一直向下走,整个人已经被雨泡的浑身湿透,却避无可避。

  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隐隐有些发疼,可是比这更疼的,是心。

  沈寂北的绝情和算计。

  沈奇枫的厌恶和咒骂。

  以及母亲叶婉心的抵触和陌生,都让她觉得心疼。

  她记得当年她入狱之后,叶婉心只在第一年偶尔来看过她几次,最后一次来的时候,她握着她的手,含泪说,以后怕是不方便再来看她了。

  那时叶筝只是以为她遇到了麻烦,等事情解决后就会来的,可是这一等,就是五年。

  直到她出狱,叶婉心都没有再来看过她。

  曾经她还很天真的以为妈妈大概是在忙自己的生活,分不开身,现在她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妈妈一直不来看她。

  是因为她嫁进了沈家,嫁给了沈奇枫,一跃成了沈夫人,甚至还有了一个五岁的儿子。

  她过得这般好,自然也就不想再认叶筝这个有污点的大女儿了。

  脸上蓦然有一道温热的液体划过,叶筝抬手擦了一下,却只摸到了满手的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有黑色的跑车像是闪电一般从她身边飞驰而过,可是过了一会儿,那辆疾驰的车却又慢慢倒了回来,缓缓停在她身边,降下了车窗,错愕却又喜悦的叫了她一声。

  “叶子……”

  “炎宁……”

  隔着一场大雨,叶筝怔怔的看着车里的男人。

  宋炎宁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起初的惊讶过后,他很快便回过神,从车上翻出来一把伞,立刻推开车门,举着伞跑到她身边,将她带到了车上。

  价值不菲的法拉利跑车,叶筝坐进去之后才想起自己浑身都湿透了,急忙道歉,“对不起炎宁,我身上都是水,把你的车都弄脏了……”

  宋炎宁闻言一愣,眼里隐隐有些心疼,曾经活泼开朗的女孩,如今却变得这样谨小慎微,卑躬屈膝的样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很快就找到两条毛巾,一边给她擦一边道:“车脏了再洗就好了,倒是你,这么大的雨,你在外面做什么?”

  叶筝低着头没有说话,宋炎宁看出她不想多说,便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问了她的住址,便发动引擎送她回去了。

  然而他们始终都没有发现,在路的另一边,停着一辆保时捷,而车上,坐着脸色阴沉的沈寂北。

  他从家里追出来不久,外面就下起了大雨,想到叶筝对这一片地区不熟悉,他心里愈发着急起来,加快车速在这条路上搜寻着她的身影。

  就在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的身影,悬着的心刚要放下去的时候,却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场景。

  目光关切心疼的宋炎宁,柔柔弱弱的叶筝,这两个人放在一起,他的脑海里便不受控制的出现了他们曾经在一个床上翻滚过的场景。

  他一分钟都不愿意多呆,调转车头便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

  *

  回去的路上,宋炎宁几次从后视镜里打量她,似乎在观察她这些年来的变化。

  只是他这一动作很快便被叶筝发现了,她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笑了笑,“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宋炎宁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轻咳了一下道:“叶子你……什么时候出狱的?”

  “刚出来不久,大概一个月左右吧。”

  宋炎宁抿了抿唇,迟疑道:“你和沈寂北……见过了吗?”

  “嗯,见过了。”她的脸色漠然,看样子不愿多谈。

  宋炎宁叹了口气,眼神心疼的望着她,“你瘦了,这些年在里面一定受了不少苦吧。对不起,当年你出事之后,我就被我父母强制送到国外了,他们不让我插手你的事,所以……”

  “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叶筝笑了笑,反倒是安慰他道:“宋先生和宋夫人也是为了你好,我这样的人,离得远一点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就像她的母亲叶婉心一样……

  “不是的叶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炎宁有些急了,正要解释,却被叶筝打断了,“对了炎宁,沈寂楠,楠姐……她还好吗?她现在,还在世吗……”

  其实她出狱之后,一直都想知道沈寂楠的消息,那个当年因为一场车祸几乎丧命的女人,现在是否还活着。

  只是她始终找不到知情的人,更不敢去问沈寂北,现在既然遇到了宋炎宁,自然要好好问清楚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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