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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我是准备把她送到李家楼她娘家去。只是她死活不走,非要去找打鬼子的队伍为你和爷爷报仇。”

  “我们当时也没啥主意,也不知道打鬼子的队伍在哪里。商量了一下,就决定先去蒯家庄去找蒯孟春商量。”

  说到这里,王家安又回忆起当年的情景。

  一个煤油灯光焰摇曳,照得蒯孟春家里的堂屋忽明忽暗。炕桌上放着煎饼和一碟蒜泥,一碟油泼辣子,一碟没动过几下的炒鸡子。

  蒯孟春是家平家安兄弟俩自幼的玩伴。他三舅在县里保安大队当排长。

  蒯孟春的母亲是个面目慈善的农村妇女,一双三寸金莲。此刻她盘腿坐在炕上,深深叹息了一声,把手放在李珍儿光滑的黑发上摩挲着。

  “孩子,你命苦。花堂都没拜过就摊上这样的惨事儿。你刚才也说得对,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这阵儿兵荒马乱的,回了娘家又能怎么样呢?你就安心跟着家安去吧,看看哪里有队伍会打日本鬼。”

  李珍儿的眼睛转向王家安。

  “婶子,我是这么想的。我是背着血海深仇的人。一找到队伍,那杀鬼子也是个九死一生。俺嫂子她跟着我,真是不方便。”

  炕桌边,家安嘴里嚼着煎饼,言语有些含混。看上去,这个骤经劫难的小伙子情绪已经完全平静下来。

  “有啥不方便呢?如今你哥他也不在了。你不是去那地方看过吗,路边有几座新坟。那头死骡子还在沟里。我听人说,前天日本鬼过去后,咱们的队伍也过去了一大帮。大约是他们看着你哥这些人横尸荒野,太惨,不落忍给埋了。这遭天杀的日本鬼子,不在自家好好待着,非跑到中国地来作孽。”

  蒯孟春的妈妈看着家安,又看看年纪相仿的李珍儿。有些话到了嘴边儿却不好说出来。

  旁边,身条清瘦的蒯孟春说:“家安,你甭想着去投啥保安队。那帮人也打不了什么仗。前日我三舅来说,县里高县长几天前就带着俩太太拉着一汽车东西往南跑了。他临走说,省里韩主席手握十万大军都守不住济南府,你叫我带着几十杆破枪守住古郡城?”

  王家安鄙夷道:“守土有责,他就这么跑了?”

  蒯孟春嘲笑道:“不跑咋办?他又不愿意留下当汉奸。他还说南京、上海都丢了,蒋委员长不也是上马跑路?你说,这逃跑也是理直气壮。他妈的,这老狐狸,早就捞够了。”

  王家安抬头问道:“那县里如今咋样了?”

  蒯孟春说:“还能咋样?县政府的大印保安队周队长拿着。看样子,他在等鬼子来好接手当汉奸。”

  蒯母胆小,立刻打断儿子的话头:“孟春!你乱说个啥?忘了你三舅嘱咐你,少乱说话。惹事!”

  蒯孟春满不在乎地咬一口大葱:“怕什么!他周和平如今丧家犬一样,还能抖起啥威风来!”

  “啪!”

  院里棚屋里,孟父愠怒地一巴掌拍在驴身上。老头儿正在厢房赶驴子磨面呢。

  王家安听着动静,有些不安地停止了咀嚼。李珍儿坐在家安身边也不吭声,她在为出路发愁。

  蒯孟春低声说:“家安,你听说过八路军没有?”

  王家安疑惑地问:“八路军?是什么人?不是韩主席的队伍?打鬼子吗?”

  蒯孟春说:“不是。韩主席那是三路军。八路军是共产党的队伍。就是以前报纸上说过的南方红军。现在国共合作了,他们也成了国军”

  王家安急急地问道:“他们是不是到咱这里来打鬼子了?”

  蒯孟春说:“是这样,我三舅说,八路军的一支队伍已经开过来了。要和周队长联合抗日呢。他们好像叫八路军挺进支队。”

  王家安专注地看着蒯孟春:“八路军挺进支队?我不管是谁,只要他们打鬼子,我就去投奔。孟春,我背着血海深仇啊。我爷爷,我哥,我姐”

  王家安说到这里,不由得呜咽起来。

  蒯孟春说:“三天后半坡镇大集,听说他们要在那里召开抗日动员大会”

  “兄弟,你这一只手也能成个庄稼把式?还能赶驴?”哥哥王家平的问话声,把弟弟从回忆里拉回现实。

  “淮海战役下来我残废了,再呆在部队上不方便。再说,我答应过二柱,要回去照看他姐姐。”

  “他姐姐,就是我后来的弟妹吧?”

  “是啊,就是月娥。仨孩子,春生是月娥前夫的,春妮是我捡来的。只有跃进是我们俩生的。”

  王家安眯缝着眼,一口一口地抽着烟锅。院子里,木讷的长子王春生正在给一头黑驴饮水。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进入人生暮年的老哥俩默然相对着。回忆着。

  好一会儿,王家平才说:“家安,我也没想到我能活下来。要不是那阵冷雨,我兴许就醒不过来了。机枪子弹打穿了我的肩胛骨。那头骡子也被打得血肉模糊。它的尸首压在我身上,重于千钧。没有我们师座,我真就会,埋到那几座坟里了。”

  院子里传来春生的喊声:“爹,你和大爷聊着。我牵上驴去地里送粪啊?”

  家安在屋里随口答应道:“你去你去!”

  王家平连人带骡子摔到沟里后,就立刻昏死了过去。是一阵急促的小雨把他浇醒的。他睁开眼就看到不远处沟底,那顶娶亲的轿子支离破碎。一阵浓浓的血腥气钻入鼻孔,家平发现自己的血和死去骡子的血流在了一起。

  他慢慢清醒过来。看到四下无人,出于求生本能他使足了力气,从骡子尸体下往外抽压住的腿。中间两次疼痛昏厥,终于把腿抽出来了。这时候,家平听到了有脚步声传来,那是一大群人小步快行踩出的声音。接着,他听到中国人说话的声音。

  王家平顾不得许多,他赶紧就往沟坡上爬。等他费尽艰辛爬到沟顶的一瞬间,又一次力竭昏厥过去。再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运动的担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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