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平嚎叫着从地上爬起来，拔出背上的镔铁刀冲向敌群。闪展腾挪，几个动作就劈死了杀害胡福奎的鬼子中的一个。仇恨的感觉叫王家平忘记了害怕。此后，在战场上王家平再也没害怕过。

　　任务完成了，大多数敢死队的弟兄却没有再回来。

　　还是那座关帝庙里，国军袭击油料库敢死队的幸存者席地而坐，他们只有几个人，几乎都挂了花。

　　季虎亭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些部下们，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曲飞头上缠着绷带，起身立正：“团座，317团敢死队52人，生还8人。44名弟兄成仁殉国。成功炸毁敌后方油料库，杀敌不下五十人。”

　　季虎亭端起粗瓷碗很艰难地喝一口水，随即把碗往地上一摔：“他妈的，够本了！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不离阵前亡！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44个兄弟走得值！对得起祖宗！”

　　季虎亭说到这里，声音呜咽泪流满面。

　　曲飞难过地说：“团座，是我事先估计失误。我没有计算到鬼子还埋伏了暗哨。否则弟兄们就算不能全身而退，也不至于，不至于……”

　　曲飞泣不成声。

　　人群里王家平胳膊上吊着绷带，他脸带热泪地说：“团座，我用你的刀杀了三个鬼子！可胡班长他，他殉国了”

　　季虎亭环视全场：“胡福奎也走了？瓦罐不离井口破，比起以往那些死于内战的弟兄们，胡福奎死于国家民族之战，死得其所！王家平，你小子命大。以后你接替胡班长的位置。”

　　王家平拭泪立正：“是！”

　　季虎亭：“如今日军第十师团主力正在猛扑台儿庄。而防御台儿庄正面的第二集团军和我等同出一源。军座命令：我317团炸掉敌油料库后，执行敌后穿插任务，以游击战形式骚扰迟滞敌人的攻势。我一团之众，在敌重兵集团间隙中执行任务，险恶可想而知。自我之下要抱定死战之心，成功成仁，保国保种！”

　　众人大喊：“成功成仁，保国保种！”

　　这里是个小山坳，日军某联队的指挥部所在地。

　　军用帐篷内，一部电台，两部电话。中间一个台案上铺着硕大的军用地图。几个参谋和电台人员在忙碌着。

　　帐篷的一个角落，坂井次郎大佐面孔疲惫。他慢慢地解下腰上的军刀横放在桌案上。又摘下黑边眼镜，用手狠搓一把脸。本想伸个懒腰又强行忍住。他意识到在部下面前伸懒腰是不合适的。大佐的身边是个帆布行军床。一个军用饭盒在小酒精炉上吱吱作响，那是他的晚饭。连日大战，所有的人都紧张异常，夜不安眠。

　　一个中尉过来问：“阁下，您现在要吃饭吗？我这就打开罐头。”

　　这时电话响起来。铃声在在冰冷的夜间显得分外刺耳。坂井抄起电话没听几句，就气得大骂。他扔了听筒对中尉喊道：“你去，叫卷川少佐来！”

　　中尉答应着出去了。坂井气急败坏地坐在行军床上仍在骂：“八嘎亚路！支那军，毛猴子明刀明枪地不敢！夜袭地，很卑鄙！”

　　津浦线曹家围车站附近，颠覆的列车在熊熊燃烧。押车的鬼子都被消灭光了，八路军和动员来的老百姓砸开车门，快速搬运军列上的物资。忽然，从被炸桥梁的北面，又一辆火车驶来。车上的探照灯照出很远。

　　正在搬运物资的铁路工人喊道：“坏了，这是鬼子的铁甲车。”

　　工人话音未落，那辆铁甲车已经开到断桥附近，车上的重机枪疯狂地扫射起来。有军民躲闪不及被子弹击中。

　　姜海山大喊：“大家隐蔽。杜纲，你组织群众立刻撤退！特务连把剩余物资烧掉，炸掉！要快！”

　　和前线的残酷厮杀情景相反，半坡镇的妇救会办公地安静祥和。

　　女干部李珍儿正坐在桌子旁边，手里拿着半截铅笔在有些吃力地写字。

　　李珍儿还是穿着自己原来的家常衣服，但是她领到了一顶军帽，一根皮带。还扎起了绑腿，很像个女八路了。

　　这些天，李珍儿在尹东霞带领下组织妇女救国会，办识字班，写标语，忙得不亦乐乎。日子也过得分外充实。

　　妇救会主任尹东霞走进门来，她笑着拿起李珍儿写字的纸端详着说：“小李，还在用功呢？你学的很快，这么短时间都认识几百个字了。”

　　李珍儿不好意思：“主任您夸奖了，我要赶紧学习啊。识字班那帮姐妹们还等着我去教她们呢。”

　　尹东霞拿起水壶倒一杯水端给李珍儿：“我们还是缺人才啊，特别是妇女干部。我们要在敌后建立根据地，要动员人民群众抗日救国。这都需要大量的干部。过一段时间，我给你争取机会去抗大六分校学习。”

　　李珍儿感激地说：“这，谢谢主任关心。”

　　尹东霞笑道：“没人的时候别叫主任，叫姐就行。我比你也大不了几岁。”

　　李珍儿道：“是大不了几岁，可您是洋学生，老革命啊。”

　　尹东霞笑着说：“什么土学生洋学生，革命队伍里只有同志。建设根据地，就要实心实意地和老百姓打成一片。这样八路军才能站稳脚跟，发展壮大。”

　　李珍儿笑着不说话了。尹东霞也觉得自己像是在上政治课，她连忙改变了口吻说：“小李，你还不知道吧？”

　　李珍儿诧异地问：“知道什么啊？”

　　尹东霞说：“咱们的队伍在前线打了胜仗。炸掉鬼子一辆军列。你弟弟王家安这一次……”

　　李珍儿紧张地抢话：“家安，他怎么了？是不是……”

　　尹东霞看着脸色苍白的李珍儿，扑哧一笑：“你啊，想哪里去了？王家安立了大功！”

　　李珍儿不紧张了，她问：“主任，啥叫军列？”

　　尹东霞笑了：“军列就是专门给鬼子拉枪支弹药的火车啊。台儿庄那边正在打大仗，十几万友军和两个师团的鬼子打。”

　　李珍儿问道：“家安他立了什么功劳？”

　　尹东霞先笑着看看李珍儿粉莹莹的俏脸，卖个关子这才说：“家安杀了不下十个鬼子，还劈死了一个鬼子少佐。这不是立大功吗？从小练武的人就是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