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我用微弱的声音询问,“你觉得,景深是否还存在于这个世界?”
“或许,他只是个懦夫,惧怕陆司爵,所以选择躲起来,任由我承受这一切......”
江晨低头,眼中流露出怜悯和温柔:“夫人,霍总的遗体送回时,我亲自确认过。”
“但是,就在几天前,我感觉景深出现了。”我喃喃自语。
“他拥抱我,说要带我远离这里。”
然而睁眼时,我依旧被困在现实中。
江晨压低声音说:“也许是霍总的灵魂感知到您怀孕了,希望您和孩子能够平安。”
那个夜晚,我陷入了高烧的梦魇。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新婚之夜的景深精力充沛,我们彻夜缠绵。
我脾气火爆,毫不留情地数落他。
如同大学时代,我越是咄咄逼人,他唇边的笑意越发明显。
不知不觉中我沉沉睡去,醒来后立即联系助理。
景深恰巧回来,听到后轻笑着亲吻我。
“不必担心。”
“我了解你不喜欢麻烦,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之后景深频繁出差,带领团队成功收购了几家濒临倒闭的子公司。
他的业绩斐然,很快晋升为执行总裁。
我们开始计划组建家庭。
最后一次任务,是陆司爵派他去谈判,解救北方工厂几千名被困员工。
那时已是春天,我闹着要和他回江南老家。
景深一边帮我整理头发,一边温柔地安抚我:“等这次回来,我会向董事长请辞,陪你回江南。”
“到时候,我们生个女儿,我教她骑马射箭,你就教她......”他笑着说,“你就教她怎么把刺绣弄得乱七八糟吧。”
他眉心那点红痣衬得笑容越发迷人。
企业继承人众多,景深算是最出色的一个。
我忍不住试探:“你是否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景深微笑着,眼神坦然:“即便知道又如何呢?”
“晴晴,我这辈子想做的,是让公司稳定发展,员工安居乐业。谁来当这个董事长,其实并不重要。”
从始至终,他都在为公司奉献,光明磊落。
一个月后,他死在了谈判现场。
他忠诚的董事长,在他的葬礼上,强行占有了他的妻子。
......
“晚晴。”
我缓缓睁眼,发现陆司爵正俯身在病床旁,紧握着我的手。
9.
他声音沙哑:“责任全在我,晚晴,求你一定要挺过来。”
他在我家寄住时还很小,我一直把他当弟弟疼爱。
他也总是亲昵地喊我姐姐,温和无害。
直到某个留宿公司的夜晚,我才看清他的心思:
“姐姐愿意爱景深,在他面前任性妄为,为什么就不肯看看我?”
我紧闭双眼,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他粗暴地吻我,强迫我面对他。
“苏晚晴,看着我!”
如今,他双眼通红,语气近乎卑微:“晚晴,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只求你平安无事。”
我疲惫地闭上眼:“在这个孩子出生前,别碰我。”
陆司爵答应了。
他离开后,江晨才透露,这场高热导致我失去意识整整四天。
半个医院的专家都来会诊,但因我怀孕,不敢使用强效药物。
“今早夫人体温终于正常,董事长才放心去开会。”
我冷漠地注视着他。
直到江晨被我看得低下头。
“陆司爵表面上允许我找男伴,却不许我碰他们。”
我冷冷地盯着他,“为何他会让你跟我来这?难道你早就——”
江晨突然俯身,轻轻触碰我的手。
他声音低沉:“夫人。”
“因为我已经失去了作为男人的某些功能。”
我愣住了,目光呆滞。
一股寒意从脊椎攀升,直冲后脑。
在成为我的男伴前,江晨是景深最得力的助手。
后来又在他的推荐下,成为公司安保部门主管,很快升为部门总监。
然后,景深死了。
他执行了陆司爵的命令,处置了那个叛徒副总后,就此辞职,自请入我的私人公寓,成了我的首席男伴。
我痛苦地蜷缩起来,将刚服下的药物全部呕吐出来。
江晨上前轻拍我的背部。
他那双曾经握过枪的手,如今只能在我身边端茶倒水。
那时我还故意气景深,说同样有颗美人痣,江晨比他好看多了。
我瘫在床上,满心绝望:“如果早知如此,当初就该选择和景深一同离开。”
“到头来,连你也毁了。”
“夫人不必这么想。”
10.
江晨温声安抚我,“江晨的生命是您和霍先生救下的。他生前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您,护着您和孩子,也算回报了您与霍先生的救命之恩。”
霍景深。
他离世后,这个名字每被提起一次,我就仿佛被刀割一次。
我曾经无数次想过。
就跟他一起去好了。
如今,是这个血脉相连的孩子,牵住了我最后一点生的希望。
我开始强迫自己喝安胎药,吃营养师准备的食物。
每一样,都由江晨提前检查过,确保安全。
哪怕他极力瞒着我,我还是能从佣人们口中听闻。
公司高层的邮件如雪片一样飞来。
说我不守妇道,行为浪荡,愧对我父母,愧对牺牲的霍景深。
“她行为如此不检点,那孩子是不是霍总的还难说呢!”
年近七旬的沈老董事跪在陆司爵办公室门前,一天一夜,昏厥过去。
公司高层以集体辞职为筹码,逼迫陆司爵将我赶出公司。
江晨劝慰我的嗓音温柔而沉静:“夫人不必理会外界纷扰,只管安心养胎。”
我并未放在心上,只是不死心地问:“有孕后真的不能喝酒吗?”
我在想,倘若醉后就能再见。
我想再见一次霍景深,哪怕只是幻觉。
可惜江晨只是温和又坚决地拒绝了我:“夫人保重身体为上。”
夜里他睡了,我辗转难眠,便穿好衣服和外套,出了门。
别墅区路径曲折,我只不过在一个岔路口迷失了方向,就莫名其妙走到了一片竹林前。
竹林旁有一处假山。
往前几步,我听到一道陌生的女声:“你再说一遍,她那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借着月光,我看到私人医生那张熟悉的脸。
“我不敢隐瞒您,只是,董事长当初专门下了命令,让我将那位夫人的孩子月份多说一个月。我除了听从,别无他法。”
“你直说,她那孩子究竟多大?”
私人医生深深低下头去:“霍总牺牲四月有余,夫人腹中孩子……却只有三个月。”
我终于回到别墅时,已经是后半夜。
江晨醒了,正在焦急地找我。
大约是怕惊动了别墅区的人,他不敢声张,独自出来,和我撞了个正着。
我说:“夜里睡不着,出来走走。”
他将怀里的厚外套给我披上,陪着我走入室内:
11.
“别墅区人心各异,便是夫人要出门,也该叫上我一起。”
“你早就知道,公司里那些人都想我死,是不是?”
我笑了笑,神情怪异,“霍景深若是在天有灵,真该睁眼看看,他要护的公司、要忠的老板,是什么样子的!”
江晨看着我。
他的眼睛永远清澈冷静,此刻却遍布哀伤。
“霍景深为何会被出卖?我父母因何而死?我腹中的孩子究竟是谁的骨血?”
我仰头看着他,“商界权力就真的重要至此,连人命都可以随意践踏吗?”
江晨答不上来。
他自然答不上来。
我蜷缩在沙发上,用毯子盖住冰凉的脚:“你想办法弄一碗药来。”
“这个孩子,我不会要的。”
但别墅区戒备森严。
江晨已经不是安保部门那个掌权的江总监。
陆司爵给他安排了新身份,还将事情告诉了他从前的同事和对手。
这其中,就包括别墅区的安保主管,萧锐。
江晨要出去给我弄堕胎药,却被他拦住,诬陷江晨偷窃公司机密文件,如今是要出去销毁。
等我得到消息时,江晨已经被绑在椅子上,挨了几十拳。
他身上的衣服,大半都浸在血里,却还是不肯说出自己想出去的真实目的。
陆司爵的新妻子面带温婉笑容,语气中透出不忍:
“陆先生,别墅区有别墅区的规矩,你不说实话,纵使我想要救你,也无能为力啊。”
江晨的声音断断续续:“我已经说了,只是……您不肯信。”
“夫人身怀有孕,想吃城东老字号的青梅蜜饯,所以我想出去买。”
“胡说八道!”
萧锐一声冷笑,甩了甩手,
“别墅区什么蜜饯吃不到,需要你出去买?这些天各位夫人接连丢失贵重物品,我看就是你偷的,想拿出去变卖!”
“夫人。”
我披着外套,站在一旁,目光凛然地看着他们。
“你们要处置我的人,是不是要先经过我的同意?”
陆司爵的新妻子笑了笑:“苏夫人身怀有孕,该留在别墅安胎的,怎么过来了?”
我不想和她废话。
倒认出了她身后站的女佣。
那天夜里,正是她用两张支票,撬开了私人医生的嘴,获知了我怀孕的真相。
见我不说话,陆司爵新妻子的脸色沉了沉。
我只当没看到,劈手夺过萧锐手里的皮带,一下抽在他脸上。
12.
“景深为你们拼尽全力,最后却惨死在谈判桌上,你们现在就这样污蔑他的心腹?”
我冷冷地说,“江晨作为我的贴身助理多年,我给予他的信任和资源不计其数,他需要去偷哪个高管的东西?既然指控他偷窃,那么证据呢?谁搜出了赃物?”
没人能回答我的质问。
我大步走过去,利落地剪断了江晨手腕上的塑料扎带。
他勉强站稳,低声说:“夫人不必为属下如此。”
“闭嘴,回别墅。”
“荒谬至极!苏晚晴!”
陆太太终于忍不住了,站出来厉声呵斥,
“你不过是个丧偶的寡妇,而我才是集团总裁夫人!你有什么资格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无视她的话,扶着江晨转身要走,却突然与陆司爵打了个照面。
他的视线在我搀扶江晨的手上停留片刻,表情逐渐阴沉下来。
“我几天没来,怎么这里就乱成一团了?”
他面无表情地说,“陆太太,你应该明白,我让苏晚晴住进别墅区,是希望你能好好照顾霍总遗腹子的意思。”
何等荒谬。
在场所有人,不论是他是我,还是陆太太和她的随从,都心知肚明这个孩子的真实身份。
可他偏偏要搬出宁景深的名义。
景深生前为陆氏集团鞠躬尽瘁,死后竟还要被人如此利用。
这场闹剧最终以萧锐降职、陆太太被禁足收场。
江晨还在房间休养时,陆司爵派人送来了一盒比利时顶级手工巧克力。
他坐在我对面,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拿起一颗,放入口中。
我咽下后,抬眼看他:“今天多亏你及时出现。”
“你那位太太非要找麻烦……要不是你来了,我还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在他精心维持的冷漠面具被击碎的瞬间,这是我第一次用如此友善的语气跟他说话。
“晚晴不必担心。”
他小心翼翼地握住我的手,“现在我是董事长了,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我强忍住不适,没有甩开他,只是点了点头,装出一副疲惫的样子。
“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那天晚上,陆司爵留宿在我房间。
虽然同床共枕,但终究什么也没发生。
即便如此,对陆司爵来说,这已是莫大的进展。
他开始变着法子讨好我。
但他对我一无所知,所用的还是当年在苏家时,景深哄我的那套把戏。
我脾气暴躁,说话刻薄,动不动就发火。
每当这时,景深总能神奇地变出一件我喜欢的小礼物来。
13.
有时是一款限量版的包包,有时是我买不到的热门小说。
有时,则是我在拍卖会上竞价失败的珠宝。
那时的陆司爵,总是形影不离地跟在我们身边。
我那会儿虽然有点爱玩,却也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景深整天忙于开会和处理文件,很少有时间陪我。
我气不过,故意跑到公司,和几个英俊的年轻高管有说有笑。
当天下午,景深就来找我了。
他紧紧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拉到无人的天台上,二话不说就吻了上来。
“苏晚晴,你是不是存心想惹我生气?”
我毫不掩饰地承认:“没错,谁让你只顾着工作赚钱,我给你送咖啡你都不瞧我一眼。”
他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喘着粗气。
傍晚的天色中,他近在咫尺的双眼熠熠生辉。
“别闹了,等这阵子忙完,我带你去郊外骑马。”
说完,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礼盒,里面是几块包装精美的手工巧克力。
那是城里新开的一家甜品店出品的,每天限量销售,总是一开门就被抢购一空。
我至今不知道景深是怎么买到的。
陆司爵派专机把那家甜品店的主厨从大洋彼岸接来。
主厨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全家人一起来的。
在会客厅里,她显得局促不安:“能得到董事长和夫人的赏识,是我的荣幸。”
陆司爵让她制作了一盒手工巧克力。
我说很喜欢,他就给了她一份丰厚的合约。
还把今年新款的几套奢侈品珠宝,都送到了我的衣帽间。
畅销书排行榜上的小说,也是一箱箱往别墅里运。
他始终不明白。
我并不真正喜欢手工巧克力,也对名贵珠宝无感。
从前收到这些会开心,只因为是景深送的。
尽管如此,我还是笑着收下了。
看着他,我的眼神越来越温柔,带着曾经只属于景深的笑意。
那天晚上,陆司爵来和我共进晚餐。
我浏览着iPad上高定品牌的新品,头也不抬地问:“你喜欢什么颜色?”
他愣在原地,似乎不敢相信:“晚晴想做什么?”
“礼尚往来,你给我送了这么多东西,我打算给你定制条领带。”
我抬头微笑,选中一款墨绿色的真丝领带,在他身上比划。
“只要你不嫌弃我的品味。”
陆司爵当然不会嫌弃。
想起从前我送给景深那条花里胡哨的领带,我不禁有些怀念。
14.
几天前,陆司爵的目光如同饥饿的野兽般黏在我身上。
甚至开口索要:“晚晴姐,我上下班,也想带个你的信物。”
我漫不经心地打开手机转账app:“去城里最好的设计店,订制一个最独特的。”
他仰着脸看我。
“想要姐姐亲手做的。”
我皱着眉,连连摇头:“织线时把两只手的指尖都勒出了血痕,比当初学射击留下的伤还深,再也不做了。”
陆司爵眼中闪过一丝阴霾,终究没再追问。
公司里又开始有人上书,请他铲除我这个隐患。
我装作浑然不觉,把自己关在别墅里,专心编着一个钥匙扣。
陆司爵来访时,我便对他展露出最迷人的笑容。
仿佛我真的被这个权势滔天的总裁,一点一点地俘获了心。
在他微醺时,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我也不再拒绝他的靠近,甚至主动释放暧昧信号。
我像一支即将燃尽的蜡烛,散发着最后的光和热。
某个陆司爵缺席的夜晚。
江晨从客房走出来,看我反复地冲洗双手,直到皮肤红肿剥落。
他神色凝重地注视着我,轻声问:“夫人想做什么呢?”
我抬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江晨,你有兴趣接手公司吗?”
……
九月初六是我的生日。
陆司爵早已放出风声,要举办一场盛大的派对。
在他严厉警告过最为激进的沈总监之后,公司里那些希望除掉我的声音已经弱了许多。
因为怀孕的缘故,腹部已经有了明显的弧度。
我毫不在意,精心打扮,穿上最奢华的礼服,戴上价值连城的珠宝。
打量镜中那张祸国殃民般艳丽的容颜,不禁陷入沉思。
如果我的相貌平平无奇,甚至稍显普通。
或许陆司爵就不会产生这样执念般的想法。
也就不会害死景深。
又或许他根本就不该与我相识,不该娶我,即使当不成总裁,也能成为业界传奇的投资大师。
是我间接导致了他的死亡。
我理应为他付出代价。
生日派对当天,我滴酒未沾。
可夜深人静时,我竟又在朦胧中看到了景深。
这一次,他身上不再有冰冷的气息。
反而带着派对上残留的香槟芬芳。
他轻抚我的脸庞:“这段时间,有没有想我?”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景深,我会为你生下这个孩子,也算是对你最后的交代。”
“那我呢?”
我低垂着眼帘:“你应该很清楚,我向来被权势吸引。现在你已经不在人世,那么换个人也无妨。”
15.
“再说,你能给我的,别人也能给我。”
景深的动作凝固了。
他伫立在月光笼罩的卧室里,目光如炬地看着我。
片刻,唇边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意:“也罢。”
“晴晴,只要你幸福,我也能放下执念了。”
眼前光影变幻。
景深的身影消失不见。
我心知肚明,陆司爵不会再假扮景深来见我了。
尽管他们容貌相似度极高,但陆司爵对景深的恨意深入骨髓。
年少时在商业策略、企业管理上,他总是望尘莫及。
我爸曾私下对我妈感慨:“虽说是董事长钦点的接班人,勤勉有加,但天赋上,终究是有所欠缺。”
甚至后来,他刚上任副总裁,景深就已业绩斐然。
那些濒临破产的子公司,还得靠景深一一力挽狂澜。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穿上最美的婚纱,嫁给景深。
如今,景深已逝。
大权在握的他坐拥亿万家产。
终于,连最后一丝属于景深的东西——我的心,也被他攫取了。
我向陆司爵提出一个要求,恢复江晨的职位。
“随着孕期推进,他毕竟是宁柏的心腹。我想,还是避嫌为好。”
陆司爵应允了我的请求。
他甚至还提拔了江晨,把萧锐空出来的安保部长的位子给了他。
临行前,江晨来向我告别。
他深深鞠了一躬,语气凝重地说:“夫人千万保重自己。”
我捧着保温杯,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江晨啊,我真的后悔莫及。”
陆司爵甚至笑着说:“晚晴姐总是如此,一旦有了新欢,旧人就被彻底遗忘了。”
我斜睨了他一眼,傲慢地说:“如果你觉得我这样不好,大可把钥匙扣还给我。”
“我才不会还。”
陆司爵笑意更浓,“我就喜欢晚晴姐这样。”
他当然喜欢。
因为从前我就是这样对景深的。
那个精心编织的钥匙扣,正挂在他公文包上。
我的手工较之从前,已有显著进步。
这都怪景深。
他不再坚持避孕,想和我孕育爱情结晶,却又说些话来调侃我。
所以他出差后,我难得下定决心,日夜不停地练习编织。
我想,等他回来,我要编个最精美的钥匙扣给他。
上面的爱心栩栩如生,绝不会被误认为是鸡爪。
让他好好地反省一番,再来夸赞我。
从小我妈就说,我聪慧过人,一旦决心要做某事,就一定能做到最好。
16.
江晨离开的时候,抬眼看着我。
眉心那抹红痕,像是血珠,刺痛了我的眼睛。
“早知道那是最后一面,景深离开前,我不该故意跟他闹脾气,拒绝他的吻的。”
或者说,早知道我们结婚后的日子不过只有两年。
我就该对他态度好些。
我不该那么任性,不该脾气那么差,不该动不动就要他向我认错。
如今这样,他肯定觉得我很糟糕。
日后我死了,去了另一个世界,他也不愿再见我了吧?
陆司爵走后,整个别墅显得越发空荡。
他安排了几个保镖来保护我,可惜他不知道,这其中有沈总监安插的人。
我的孕期越来越明显。
而他陆司爵的新妻沈总监也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我,在她之前生下陆司爵的长子。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和她的目的竟然是一致的。
我浅析记得,那是一个阴雨连绵的深秋。
厨房送来的银耳莲子羹里,加了足量的堕胎药。
她下手极狠,因为她不止想弄掉这个孩子,还想连我也一起杀了。
不过那羹汤我只喝了小半碗。
孩子没了,我还活着。
是一个已经隐约有了人形的男孩。
陆司爵几近崩溃,他命人彻查,然后震怒地冲进了沈总监的办公室。
“我给了你CFO的位子,给了你家族至高无上的荣耀,这还不够吗?”
他踢翻了沈总监的办公桌,
“你妒意怎么这么重?景深为公司牺牲,连他的遗腹子都活不下来,你是要寒了我整个公司员工的心吗?”
沈总监毫不畏惧,仰着头和他对视。
“董事长骗骗苏晚晴也就罢了,怎么连我也想骗过去?”
她冷笑,“这孩子究竟是死去的霍总的,还是董事长您的?”
陆司爵来见我。
他始终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这个孩子是谁的。
他只是愧疚地望着我:“我已经处罚了沈总监……是我对不起景深,他为公司付出一切,却到底连个血脉都没留下。”
我猛然转过头,恨恨不平地盯着他。
直到陆司爵眼底的猜疑又慢慢涌起。
我终于开口:“陆司爵,你怎么罚的她,说给我听听。”
“你明明知道,我是最怕疼的。”
“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天有多疼?你的CFO,她是故意的!”
我咬牙切齿,委屈得眼睛都红了。
陆司爵的表情渐渐舒展开来。
他哄着我,向我道歉。
但我实在是疼极了,连着发了几天脾气,到最后,连陆司爵都有些不耐烦了。
17.
“晚晴到底要我怎么做,才会开心,才会满意?”
他冷笑着说,“难不成还要把沈总监杀了给你赔罪才够吗?”
我说:“萧家老爷子年纪大了,不如就让他退休吧。”
陆司爵皱眉看着我。
“还有他那个不识抬举的小儿子,也一起送到乡下去养老。”
他舒了口气,勾勾唇角:“晚晴真是记仇。”
陆司爵的动作很快。
三日后我便听说,萧家老爷子带着一家老小,浩浩荡荡离开了城市,向西南老家而去。
可才出城不久,就遇到了严重车祸,车毁人亡。
他和他的小儿子,都当场丧命,场面惨不忍睹。
消息传来时,我正在同陆司爵用晚餐。
当即扫兴地丢下刀叉:“这么恶心的事,偏要挑在这时候说。没胃口,不吃了。”
陆司爵遣退了来报信的助理,哄着我吃了半碗鱼粥,然后回了书房。
我微笑着拎出一坛酒,洒在花园里。
敬天地,敬我爸妈。一阵思绪涌来
我和景深结婚后,我就想将他们接来城里居住。
可他们不肯,说是江南学校还有学生要带。
最后在我软磨硬泡下,我妈答应我,等我有了孩子,她就和我爹一同进城,享天伦之乐。
可他们没能等到那一日。
去年高考在即,江南一个天才学生声名鹊起,甚至盖过了萧家小儿子在城里的风头。
半月后,他举家遭遇入室抢劫,全部遇害。
我爸正在他家指导复习,亦没能幸免。
消息传回家中,我妈一夜白头,缠绵病榻十数日,在我刚赶回家的那一日,随我爸一同去了。
来年高考,萧家的小儿子考上名校,春风得意。
我几乎崩溃。
景深要去找他们算账,又被我哭着拦下来。
“没有证据……我们没有证据。”
那一日他被紧急召回公司,回来后,不日便要出发前往北方出差。
他抱着我,向我许诺:“等我回来,就用业绩和地位,向董事长换他家满门。”
可他再也没回来……
我的身子,一天天地好起来。
沈总监仍在停职查看中。
那天夜里,陆司爵忽然提出:“晚晴,我让你做公司副总裁好不好?”
“只是副总裁?”
陆司爵亲了亲我,笑容温和而歉疚:“燕家毕竟是大股东,我尚且不方便撤掉沈总监,先委屈你几年好不好?”
“我向你保证,我们未来的孩子,一定会是公司的继承人。”
18.
“谁稀罕啊……陆司爵……”我不耐烦地说,“我现在是景深的妻子,你亲自任命的副总裁——要做你的女人,董事会会同意吗?”
陆司爵笑容笃定:“我来想办法。”
我很快就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办法了。
年终股东大会上,许久不曾露面的沈总监被请了出来。
她看着我,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怨恨刻毒。
陆司爵举起香槟杯,正要说些什么,突然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
那是我的手机。
公关部的人站出来,微一欠身:“重大利好消息,我司新研发的AI芯片获得国际大奖,将为公司带来可观收益。”
高层们纷纷鼓掌,几乎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这是陆司爵在为我铺路。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我成为他的女人。
我不能挂着这样的名头去见景深。
人群各异的眼神里,我对上江晨的目光。
只一瞬,他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那天深夜,陆司爵难得喝醉了。
他捧着我的脸胡乱地亲:“晚晴,我能给你的,是景深永远也给不了的。”
“再有商业头脑又怎样?谁让他出身普通,连争夺公司控制权的资格都没有。”
这是他卑劣的想法。
“景深没想过和你争,他心系员工福祉,你永远也比不过他。”
陆司爵大怒:“你敢说我比不上他……”
他蓦然瞪大了眼睛。
低头看着我刺入他腹中那把小巧的水果刀。
“周晚晴,你疯了吗?”
巨大的痛楚令他面容扭曲。
他想要推开我,却只是瘫软在沙发上。
“这是从前,你扮作景深,来讨好我的时候,给我喝的红酒。”
“我特意留下了一点,还喜欢吗?陆司爵。”
他看着我,用那张和景深八分相似的脸,嗓音颤颤地叫了一声:“晚晴。”
我笑着拔出水果刀,又在他肩上刺了一刀。
“可惜家里搜得严,只能藏得住这把小小的水果刀,不然我非叫你尝尝景深死前受过的痛楚。”
拔出来,再一刀。
“陆司爵,我早知道是你,也知道孩子是你的,所以他没了,我很是高兴。如果那真的是景深的孩子,我一定会把他保护得很好,不会喝下那碗银耳羹。”
我早就知道是他。
景深不会死而复生。
他留给我的保镖并没有被全部清理。
第二次陆司爵来时,我就骗了他。
19.
刺到第九刀时,我有些累了,暂时停了停手。
“你放心,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很快连你的公司也要易主了。”
“你让江晨身败名裂,他让你的商业帝国分崩离析,很公平吧?”
江晨是景深的心腹。
景深留给我一枚U盘,里面有他的遗言。
江晨拿着它,景深死于陆司爵之手的证据,足以说服董事会,在今夜召开紧急会议。
“你听,外面的声音。你的保安还在负隅顽抗,但也撑不了多久了。”
像是知道自己活不成了,陆司爵忽然艰难地握住我的手:“晚晴……你杀了我……你也活不成……”
我微微一笑:“那样正好。”
他的眼睛渐渐失去神采,却又不肯死心地问:“晚晴就没有一点点,喜欢过我吗?”
我忍不住大笑,笑得眼泪都快要沁出来。
“我怎么会喜欢你呢?每次你来找我,离开后,我都要洗很久。”
世界上最痛的事情,无非是以为自己得到了全部。
却又在黎明到来之前,亲眼看着一切灰飞烟灭。
这样的痛苦,我感受过一次。
现在轮到你了,陆司爵。
他的气息渐渐消无。
我带着满身血迹,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拿起打火机,点燃了窗帘。
火焰烈烈。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
景深就站在那里,穿着他最后一次见我时的那身西装,神采奕奕,眼睛如星辰般明亮。
他对我伸出手:“晴晴,我带你回江南。”
(全文完)
- Aa Aa Aa
- A A A A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