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京圈小少爷霍凛告白时，他的青梅站在一旁冷笑：

　　「他手上那块表都够你十年工资了，你该不会当真了吧？」

　　我确实当真了。

　　那时的我没看清，我和霍凛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直到设计图纸泄露，公司竞标失败。

　　霍凛投来怀疑的目光，其他人也纷纷效仿。

　　他面露鄙夷，「缺钱可以直接跟我说，何必做这种事？」

　　我红着眼眶，握紧的拳头微微发抖。

　　离职时，我删除了霍凛所有联系方式，悄无声息地消失。

　　可一向目中无人的霍凛，竟找了我整整五年。

　　1.

　　公司重要的设计图纸泄露了。

　　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叶婉带人翻遍了我的办公桌和电脑。

　　等我赶到办公室时，桌面一片凌乱。

　　叶婉倚在霍凛身边娇声说：

　　「阿凛，让苏眠把设计图纸还给我们组吧。」

　　霍凛和叶婉从小一起长大，谁都知道他对叶婉与众不同。

　　我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他们之间更有共同话题。

　　他们讨论奢侈品限量款时，我永远都是局外人。

　　但这次霍凛没有立刻接话。

　　他默默收拾好我凌乱的办公桌，才抬眼看向叶婉。

　　语气淡淡的，却也没有否认，「设计图纸的事，我会处理。」

　　整个创意部瞬间炸开了锅，议论声此起彼伏：

　　「该不会真是苏眠干的吧？」

　　「不是没可能，谁不知道她家境一般，而且昨晚只有她加班到很晚。」

　　「啧，这设计图纸要是卖出去，够她一年工资了吧？」

　　「听说她爸就是因为贪污被开除的。」

　　......

　　我站在门前动弹不得，如坠冰窟。

　　我从不知道，平日里彬彬有礼叫我苏眠的人，私下会这样议论我。

　　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苏眠？」

　　气氛顿时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门口。

　　这种无妄之灾带来的羞辱感几乎将我淹没。

　　我攥着衣角，看到霍凛也转过头来。

　　或许是错觉，我似乎看到他眼里闪过一丝嘲讽。

　　我的解释没人愿意听。

　　反而越解释，大家看我的眼神越是古怪。

　　「算了，」叶婉轻声细语地开口，「这个设计图纸我们重做就是。」

　　叶婉大方地告诉所有人，可能是她自己不小心泄露的。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但我不能接受这样莫名其妙背黑锅。

　　在叶婉转身时，我一把抓住她，坚持要查看监控录像。

　　叶婉歪着头看我，眼神意味深长。

　　我原以为她会强硬拒绝。

　　没想到拦住我的竟是霍凛。

　　他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好了眠眠，这事过去了。」

　　从前我难过时，霍凛总是这样喊我。

　　压抑的委屈被这温柔的称呼勾了出来。

　　「我没做，」我仰头看着他，声音哽咽，「我昨晚加班是为了赶设计稿，我什么都没做。」

　　我只是出去拿了个便当。

　　妈妈刚送来热腾腾的长寿面。

　　她嘱咐我生日应该好好犒劳自己一顿。

　　可霍凛对我的解释充耳不闻。

　　他只是重复无论出什么事都能帮我摆平。

　　为何不听我辩解？

　　我分明是清白的。

　　一个人的名声如此重要，为何他视若无睹？

　　我坚持要查看监控，始终拦在面前的霍凛已然失控。

　　他蓦地放开手，扯出一丝令人胆寒的弧度。

　　那笑意像冰一样将我冻结。

　　一股寒意直窜脑门，本能让我缓缓仰头与他对视。

　　映入眼帘的是他嘲讽的笑容。

　　那目光中浮现与旁人如出一辙的不屑与轻蔑。

　　「别装了。」

　　「真的没拿？」话语里满是嘲讽，「别忘了你前几天还抱怨钱不够花。」

　　「巧合的是，办公室监控恰好在昨天失灵。」

　　「苏眠，别装傻了好吗？」

　　脑海轰然炸响。

　　这瞬间，叶婉的警告清晰回响。

　　她当时说，我和阿凛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曾经我不以为意。

　　此刻恍然大悟。

　　从小养尊处优的豪门公子霍凛，对穷人的歧视根深蒂固。

　　同样的事实，他永远选择相信同阶层的叶婉。

　　霍凛深知名誉的重要性。

　　他从未相信过我。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彻。

　　伴随着叶婉的笑声。

　　混乱中桌子被碰倒。

　　我惊慌失措地转身，眼睁睁目睹便当盒摔落。

　　饭菜撒了满地，温热的长寿面滚至脚边。

　　染满尘土。

　　我呆立良久，语塞无言。

　　内心最后一丝希冀消散无踪。

　　霍凛还在说，缺钱直接开口，何必如此。

　　我已无法继续倾听，紧闭双眼将他推开。

　　抬头时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

　　「霍凛，我虽家境贫寒。」

　　「但绝不会做那种事！」

　　秋雨打在身上如针扎般疼痛。

　　我紧抱着便当盒蜷缩在公司楼梯上默默用餐。

　　所剩无几，大部分都洒了。

　　霍凛举伞追来，语气里压抑着愤怒，

　　「你在这闹什么？别吃了，这么脏你也下得去口？」

　　「苏眠，我在跟你说话！」

　　「区区一顿便当，至于如此？我让人去买更好的……」

　　霍凛极少向我发火。

　　按平常，我定会跟他闹到求饶。

　　此时此刻我只求安静地把这份饭吃完。

　　我紧抱餐盒不让，也不愿与他共伞。

　　他每进一步，我便往旁退一步。

　　「你在闪躲什么？」他素来从容的面容出现一瞬空白。

　　片刻沉默后，他退后一步。

　　他举伞为我遮雨，自己却淋得湿透，默然注视着我。

　　临近最后一口饭，雨势更猛。

　　霍凛开口说道：

　　「设计图的事情，交给我来——」

　　「就不劳烦了，」我打断他，「自己的事自己处理。」

　　「我都说会替你解决，」他声音充满困惑，「就凭你那点薪水能怎么办？」

　　这话令我想笑，却笑不出来。

　　「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小心收好便当盒准备离开。

　　他的声音湮没在雨声中，似乎在喊我的名字。

　　我没有回头。

　　从那以后，他再未踏入创意部一步。

　　这便是我们最后的交谈。

　　叶婉不再追究，但谣言依旧甚嚣尘上。

　　安保经理推了推眼镜，严肃地表示一定会查清真相。

　　回到办公室，有同事见到我，下意识把图纸往抽屉深处藏。

　　我呆在原地。

　　鼻子酸得发疼。

　　我拼尽全力进入这家公司，做到创意总监，从未料想会被当作小偷防范。

　　公司年会那天，远远看见有人指着门口母亲的背影窃窃私语。

　　断断续续的议论声传来，

　　「诶那个是不是苏眠的妈妈，听说当年就是因为贪污……」

　　「有其母必有其女，她妈当年贪污被开除，苏眠现在不也泄露了设计图。」

　　寒风中，母亲的背影猝然凝固。

　　面对母亲，我第一次无颜抬头。

　　流言蜚语的杀伤力太大。

　　那些目光犹如利刃，无声地剜着血肉。

　　这是我人生最黑暗的一天。

　　回家后，母亲沉默地抽了大半夜的烟。

　　我哭着辩白，「我没有泄密，你教导的道理我一直谨记。」

　　母亲没有指责，也未多问。

　　很久之后，她带着心痛问我：

　　「是不是因为妈妈的关系你才被误解？」

　　灯光昏暗中，她牵起嘴角。

　　「对不起啊小眠，」嗓音沙哑，「连累你也抬不起头做人。」

　　她坦白了过往。

　　但那些事我其实早已知晓。

　　我是妈捡来的孩子。

　　「妈没本事，又赶上你得了重病，那年东凑西借，就是差那么十万块的救命钱。」

　　我望着母亲沉浸在往事中的样子，眼底是多年都没能消散的痛苦。

　　「妈实在走投无路了，事情已经这样了。」

　　「有些事一旦做错，耻辱就永远抹不掉，这辈子都甩不开了。」

　　母亲的声音渐渐微弱。

　　消逝在夜色里。

　　话音落下，让人分不清她是在自语还是对我说。

　　她问道，要是当年不是被这种人收养，我现在是不是能过得更好？

　　母亲的病情突然恶化。

　　我立刻请假暂停工作。

　　放下一切事务，专心守在医院。

　　买完午饭准备回病房，却看见叶婉站在门口。

　　我站在原地愣住了，心跳加速。

　　她之前和母亲有过一面之缘。

　　和霍凛一起。

　　在母亲的手抓饼摊前。

　　回忆有些模糊了，只记得她当时用傲慢的口吻说：

　　「这种路边摊这么脏，怎么吃得下去？」

　　「你吃得下，还非要勉强阿凛陪你一起吃吗？」

　　霍凛勉强吃了一口，精致的眉毛立刻皱在一起。

　　才咀嚼两下就实在忍受不了，把食物吐了出来。

　　那时母亲就在小推车旁。

　　寒风呼啸。

　　她呆呆地望着这群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

　　当晚我和霍凛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

　　回到现实，我警惕地看着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挂着甜美的笑容：「苏眠要是缺钱应该早点说啊，这可是救命的事。」

　　「我们都是同事，我和阿凛不可能置之不理的。」

　　她一边说一边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我。

　　「这是什么意思？」

　　「阿姨的病情，我知道一家特别好的医院，可以帮你联系。」

　　「就是路程有点远。」

　　「往返奔波确实很辛苦。」

　　医院走廊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异常寂静。

　　我们互相注视了许久。

　　她忽然开口：「你猜阿凛最近为什么不来公司？他觉得很难堪。」

　　「以他那种要面子的性格，想必你最清楚。」

　　「所以今天只有我一个人来见你。」

　　她柔柔的语气像无数细小的针尖，狠狠刺入我的心脏。

　　一阵接一阵地疼痛。

　　我的睫毛轻轻颤动。

　　病房里传来母亲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仿佛催命的丧钟。

　　那一刻，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化作虚无。

　　雾气散尽，手中只剩下这张关键的银行卡。

　　我不得不接受这笔钱。

　　我紧紧攥着银行卡。

　　「感谢你的帮助，我会尽快办理离职，陪母亲治病。」

　　5.

　　「这笔钱我会分期还给你，可能需要一段时间。」

　　叶婉不屑地笑了：「谁稀罕？走了。」

　　关于辞职的决定，我谁也没有告诉。

　　就这样在某个平常的午后，我们永远地离开了这座城市。

　　到了新医院后，母亲的身体状况明显有所改善。

　　新工作任务繁重，我每天在医院和公司之间来回奔波，所幸业务能力过硬，并未掉队。

　　母亲的病情在逐渐好转。

　　工作之余我又开始兼职赚钱，忙得脚不沾地。

　　欠叶婉的那笔钱，我按她给的账号。

　　每个月准时偿还部分，一年后终于还清。

　　转眼六年过去了。

　　从未料到会再和霍凛相遇。

　　这场重逢来得猝不及防。

　　一次朋友林悦悦邀请参加的精英圈饭局。

　　席间尽是商界名流。

　　我本不愿参加，林悦悦化着妆苦口婆心：

　　「这样的场合，没有我那富二代男友带路，咱们想进都进不来。」

　　「跟我去见见世面，单纯吃顿饭也不亏，说不定还能遇到个条件不错的呢。」

　　「陪我去一小会好不好，求你了！」

　　林悦悦是大学时的室友，同学们基本都失去联络了，就跟她一直有来往。

　　她说话直接，但为人不错。

　　推托不过，我只好答应。

　　刚进包厢，奢华的装修令人咋舌。

　　确如林悦悦所说，这种高档场所不是我们这样的人消费得起的。

　　单纯蹭顿饭也不错。

　　推开包厢门前我还这样想着。

　　门一开，目光立即捕捉到了人群中的叶婉。

　　岁月沉淀让她脱去稚气，举手投足都散发优雅干练的气质。

　　完全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重逢。

　　叶婉显然也吃了一惊。

　　连酒杯都打翻了。

　　热闹的包厢里，林悦悦热情地把我往里推，众人起哄要她介绍新朋友。

　　叶婉直视着我，慢悠悠地说：「老同事，我们很熟。」

　　起哄声此起彼伏。

　　「熟人啊，白总监快给大家介绍介绍。」

　　「确实该好好介绍。」叶婉慵懒地靠着椅背，若有所思。

　　隔着拥挤的人群，我们四目相对。

　　她故作为难：「该从你泄露公司机密说起，还是先介绍你的大名呢？」

　　话音刚落，热闹的包厢瞬间鸦雀无声。

　　起哄的人笑容僵在脸上，看我的眼神变得异样。

　　紧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审视打量我。

　　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六年前的那一幕。

　　叶婉嘴角噙着那抹熟悉的笑容。

　　林悦悦当即就炸了毛，「说什么呢，别血口喷人啊，苏眠不是这种人。」

　　叶婉看向我，「你自己说，是不是。」

　　她打着节拍的手指在大理石桌面上敲击，表露出急躁。

　　我凝视着她旁边空着的位置。

　　中间的位置，毫无疑问是今天饭局最重要的人物的座位。

　　很明显，叶婉想在这个人来之前把我赶走。

　　我轻笑着，「你在害怕什么？」

　　叶婉的笑容顿时消失。

　　「从过去到现在，我始终如一。」

　　「我苏眠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还有，六年前那份设计方案。」我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真的是我泄露的吗？」

　　叶婉还没来得及回答。

　　包厢的门突然打开了。

　　一片寂静中，叶婉盯着门口，脸色骤变。

　　我没有回头，却能感觉到一道目光准确地落在我身上。

　　我拉着林悦悦准备离开。

　　刚要擦肩而过，手腕却被人牢牢抓住。

　　「吃完饭再走如何？」

　　「不必了。」

　　手腕上的力道不自觉加重，霍凛似乎轻笑了声，「有话要和我说吗？」

　　「没有。」

　　「......好」

　　霍凛松开了手。

　　包厢门关上，走廊恢复寂静。

　　我挽着林悦悦继续往前。

　　临近出口时，身后忽然响起脚步声。

　　「外面在下雨。」

　　霍凛追了上来，再次抓住我的手腕：「我送你们。」

　　林悦悦伸头看了眼外面，地面一片湿滑。

　　确实下起了大雨。

　　寒风吹来让她微微发抖。

　　我挣脱开他，没有与他对视，「不用麻烦，我叫了车......」

　　「等我。」

　　霍凛打断我的话，撑伞走进雨中。

　　很快，一辆银灰色奔驰S级稳稳停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