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那天的事,我都听说了。”纪长鸿叹了口气,“吴大夫也解释过,你那位朋友,似乎不太懂得人情世故。”
“是,小柳儿自幼便是与野兽为伍,不曾接触过人,也没人教过他这些。是箐箐考虑不周,请祖父责罚箐箐。”
“我若责罚你,只怕你祖母要进梦里来与我闹了,起来吧。”纪长鸿笑道,提起已逝的夫人,眼中是万分的眷恋。
“可不,祖母最疼大嫂了,我私底下还问过大哥,会不会大嫂才是咱们祖母的亲孙女,大哥反而是外面抱回来的。”纪弘笑道,纪长鸿点点头,笑容不觉退了几分:
“我听说,你向衍儿请了休书?”
“是。”
“到底出了什么事了?”纪长鸿问,萧穆妤却不答。
“昨儿我也问过衍儿,衍儿却说不知。你呢,你也不知?”纪长鸿问道。
“箐箐嫁入纪府三年,无所出。”萧穆妤的声音有些发颤,暗暗握紧了拳头,“早已犯七出之条,理应离府。”
萧穆妤不是没想过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给纪长鸿听,求他为自己做主。
可她并没证据,就这么贸然说了出来,只要纪衍和乔芸儿不认,只要他们上下一心,就可倒打一耙,说不定还能给她安一些莫须有的罪名。
得不偿失。
纪长鸿叹了口气:“你身子不好,也怪不得你。请大夫好好调养便是,若实在调养不好,等哪日行舟娶妻生子,抱一个给你们夫妻便是。”
萧穆妤沉默不语,纪弘反而笑了:“可见祖父偏心,孙儿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先惦记着孙儿的孩儿了。”
萧穆妤却没顺着纪弘的话说下去,而是朝纪长鸿一叩首:“箐箐心意已决,还求祖父成全。”
纪弘的笑声飘了半晌,忽然一顿,一时也不知该不该再开口劝,只瞅着自己祖父的脸色。
“祖父老了,管不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无论如何,等着送走了你祖母再说。这几日,便帮着家里打理些事情。静丫头几个到底年轻,没见过多少世面,也帮不上什么忙。”
“箐箐年纪尚小,担不起如此大任。况且昨儿已与大姐姐说好,今儿大姐姐要来家中与箐箐说话,这时辰,只怕也快到了。”
“大嫂,你......”纪弘急了,才一开口,便被纪长鸿打断:
“算了,去吧。”
萧穆妤又行了一礼,方才离开。
才一出院门,恰好就遇上了纪衍。
萧穆妤径直向前,连半分的停留也不愿,倒让纪衍觉得奇怪。
他这几日细细想过,实在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萧穆妤怎就恨他入骨。
若是为了那件事......那不过是误会,解释一二便能清楚,可萧穆妤偏偏连解释的机会也不给他。
眼瞧着人要走,这一走,下次见面许就难了。
“站住。”
萧穆妤充耳未闻,下一刻,却被纪衍拽住了手臂。
“我叫你站住。”
“世子爷,祖父还在里面,你就迫不及待的,要对我动手了不成?”
纪衍深呼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莫要此时发怒,将声音平稳下来:“城外的那件事,是个误会,你听我说。”
“听你说?这三年来,岂不是世子嫌弃与我话不投机,在我面前,连金口也难得开不成?这会儿,又愿意与我说话了?”萧穆妤冷笑一声,试图将手臂抽出来。
可纪衍到底是男人,又是动武功的,她的力气自然敌不上。
“芸儿年纪小,受了蒙骗。那贼人说与你是旧友,有事相求。芸儿轻信了,这才带你出城,事后,她也后悔自责得紧。你看在她不懂事的份上,别怪罪她了。”纪衍忍住脾气,耐心地跟萧穆妤说着话。
萧穆妤见挣脱不开,索性不挣了,这可笑的解释,听得她不耐烦:“我方才已向祖父说明,请世子爷尽快备好休书,过几日,我差人来取。”
“我刚刚说的话,你全没听进去是不是,那天的事情是个误会,芸儿她......”
“我听见了,也很清楚。误会也罢,实情也好,都是过去的事,我也懒得再听,我现在想要的,不过是一封休书......这是世子爷一直想要的,也是我想要的。”萧穆妤望着纪衍双眼,直直地对上了他的视线,“我已自请下堂,世子爷,还想要我做什么?”
“热孝再身休弃发妻,你可知这是怎样的罪过!”纪衍怒道,萧穆妤却笑了:
“原来世子爷与我纠缠许久,不过是怕圣上怪罪。”
“我是说......”
“世子爷的顾虑,乃是人之常情。既如此,不如箐箐想个两全之策。”萧穆妤笑道,眸中的泪不觉掉落,叫纪衍蓦地一阵心疼。
“世子爷不妨现在便将休书写好,只叫箐箐看一眼。而后小心收好,待得热孝过后,再将休书给予箐箐,到时,世子便可好生准备,迎娶世子夫人。”
“何来的世子夫人,你可知自己在胡说些什么?”
“大哥。”纪弘的出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祖父叫你进去。”
纪长鸿唤他,纪衍自然不能不进去,只得对萧穆妤低声道:“在这等我,别乱走。”
萧穆妤冷着张脸,也不知听没听进去,纪衍心中气恼,加之纪弘催促,只好先去了。
萧穆妤望着他进了院子,转身离开。
她知道纪衍向来不把她放在心上,也知纪衍向来不喜欢她。可没想到,纪衍全然不将她当成人来看。
纪衍是觉得她有多蠢,编织那样一个缘由,便将事情说是误会。
萧穆妤之前还不明白,若他想要娶萧惜燕,一封休书便可将自己打发了,何必费那么多气力,叫乔芸儿把自己押出城外,找人辱了自己的清白,再泼上红杏出墙的污水——无外乎便是要让自己显得理直气壮,要显得,一切都是萧穆妤对不起他纪衍。
这样,无论是在庆国公夫妇面前,抑或是在永安侯府面前,他都是占理的那方,他的所作所为,都叫人揪不出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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